除了四年前的那一夜,薄樱更是从未再踏足过豫王府。今次不请自来,门僮传话进去后,正在作画的李重景也是颇为诧异,传她到内室相见。
一路上园中不见花色,幽幽翠竹与薄荷草错落有致。这是薄樱第一次观察到豫王府的景致,门僮带她所进的内室,她却是熟悉的。多年前来到王府的那样夜晚,就是在这间内室,这座榻上,她忘着榻边的仙鹤铜器,从女孩变成女人。
她愣愣望着那尊青铜仙鹤,全然未注意到一身白衣,赤足走进来的豫王。
“樱娘,你今日来,本王很高兴。”
听见豫王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亭亭一拜,“薄樱拜见殿下。”
李重景示意她起身,宽大的手掌托起她的手,“樱娘,那一次后,本王以为你不会再来。”
薄樱抽出手退开几步,郑重跪下,“殿下,薄樱有一事相求。”
豫王屈膝坐在榻上,知道能令她主动来此的,定是叫自己为难之事,他并不急于回答她,“樱娘,你可知道,本王这些年从未叫旁人住过这间雅舍,这张床榻,一直是为你而留的。”
“殿下,薄樱真的有要事相求。”
“好啊,你过来,坐到本王身边来。”
她着急上前,“月锦她……”
豫王做出一个“嘘”的手势,握住薄樱的手放在唇边,“樱娘,今晚只要你留下来与本王重温旧梦,不论什么事,本王都答应你。”
薄樱对于他的话语不敢置信,蓦地站起身,她总以为他不是这样放纵自己,不分轻重的人,总以为他纵然万花丛中过,自己与他,同那些女人之间,总是有些不同的。
原来,一切只是自己想多了,他一直当她,也只是多了些用处的暖床工具罢了,什么时候想起来,就可以回味一番。
“殿下的女人那样多,想要过夜可以随意传召一个过来,今日,就当薄樱从未来过。”
豫王笑出声,“樱娘,别忘了,你也是本王的人,是本王买来的人,你不是说过你会报恩吗?难道就只有那一个晚上?”
薄樱背过身,垂眸深深吸了口气,对他甚是失望,“殿下,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薄樱可以做殿下的刀,可为殿下付出生命,只是不愿做一个暖床的工具。望殿下明白。”
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内室,走出豫王府,管家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
“殿下,樱娘难得来,您为何不告诉樱娘府中根本连一个侍女都没有,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她所求呢?”
李重景面上笑意更甚,透出一丝凄苦,“我不能娶她,又何必要让她还对我心存念想呢,假以时日,一但开始做那件事,你我都是生死难料,就让她恨我吧。另外月锦的事你找人去跟一跟,若是咱们能出手的地方,就帮上一把。”
管家是在宫中伺候过淑妃的老人了,对这个小王爷关怀备至,见此虽心疼,却也只得淡淡点头,任由他去。
在落樱坊为月锦开药后,溶月得知豫王不肯帮忙,回府的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还能找谁出面解决,才能避免薄樱涉险。
找皇上自然是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可她如今不便与他再有交集。找元帅公公,也是不行的,母亲若知道她与坊中女子结交,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不宜。那么她身边位高权重,又可能会出手帮她的,就只剩下夫君宣武候一个了。
偏偏源少商近来又对她淡淡的,溶月扶额,“真是叫人头疼啊。”
溶月一进院子,就问阿酒,“侯爷回来了吗?”
阿酒摇摇头,“近来侯爷都是早出晚归的,今日估计又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了,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去做就是。”
溶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她,“侯爷平日都爱吃些什么菜,或者喜欢什么玩意儿?”
阿酒原就是慕夫人派来撮合小夫妻俩圆房的,见溶月之意是有心讨好侯爷,自然愿意将自己所知道的全数告诉她。
“夫人问奴婢是问对了,早前老夫人曾命奴婢将侯爷的嗜好编撰成册,奴婢这就去给夫人拿来,供夫人翻阅。”
未几,只见阿酒拿了厚厚一本小册子进房来,溶月粗略一翻,单是记载源少商口味饮食的就有十数页,霎时将册子丢到一边叹气。
“他为何怪癖如此之多,吃鸭掌不要骨头,蟹肉双笋丝不要笋丝,那个杨河春绿又是什么?”
阿酒悉心同她解释道,“杨河春绿是少爷膳后喜欢用的茶,由府中小厮在巅南淘来最新鲜的,若是冬春之交没了鲜货,君山银针少爷也是用的。不过若是少夫人肯亲自为少爷下厨,不管做什么菜,奴婢猜想少爷都会喜欢的。”
“阿酒,那这些菜肴你可会做吗?这会儿时候尚早,你来教我吧。”
“奴婢……奴婢不会,夫人若是想学,奴婢可以为夫人传后厨的几位大师傅来。”
一时之间,东西南北各派系的大厨就围着溶月在侯府后厨内从日正当空忙到夕阳西下,溶月做完最后一道菜从后厨出来时,一张水嫩的小脸上呛了不少黑色烟灰。
阿酒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上前替她抹脸,“少夫人赶紧去洗洗吧,这些菜奴婢送到院里去,少夫人放心。”
溶月原还担心赶不上少商回来,匆匆到汤池沐浴后,只随意挽了个髻,未饰珠翠就回到院中,重新将做好的满满一桌菜肴摆盘。
“是不是喝点小酒更好说话?阿酒,去酒库取些侯爷平日爱喝的酒来。”
安排好一切后,溶月就坐在桌边等武侯回府,天边渐渐黑下来,府外迟迟未听见车轴与马蹄之声,慕夫人悄悄过来看了眼,在廊下同阿酒说道,“少商这次过份了,这都快小半夜了,还不回来。”
“可不是嘛,这些菜少夫人都热了好几回了,就为了少爷回来能吃口热的。”
二更时分,武候方回到挽月院,溶月倚在桌边正瞌睡着,见他回来了,忙上前为她褪下外袍。
对她忽如起来的亲近,少商有些意外,“院里的小丫头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