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薄樱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源少商脱下风袍,交与溶月为薄樱披上,“月儿,此事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皇上应允由我主理此案,但也任命苏阿赞从旁监理,我也只能秉公办理,先将阿樱关入狱中,不过夫人可以放心,为夫必不会叫她吃苦头。”
溶月搂着因身体虚弱已入浅眠的薄樱,“也只能先这样了,一会儿我得找个大夫替她好好瞧瞧,我如今心里七上八下的,是摸不准脉的了。”
苏阿赞眼见马车远远离去,面上却没有气愤,也没有妻弟新丧的悲色,反而有些早已预料到的平静。
他拎起惊魂未定的巡防长,“今日你也不冤,收拾收拾,跟老夫入宫见驾吧。”
苏阿赞进入正午乾坤殿回禀时,将巡防长晾在殿外,一声叹息。
乾坤殿内门窗紧闭,光线晦暗,睿帝慵懒地倚在龙座之上,睥睨金阶之下,“朕交待给你的事情,都办好了吗?”
苏阿赞恭敬行下大礼,不管这些年他官路如何升迁,见了睿帝,总是先行伏跪之礼,知遇之恩,使他甘愿一生臣服。睿帝所言,他无一不从,即使叫他做出不仁不义,许会众叛亲离之事,他也从不迟疑半分。
“回禀圣上,宣武候已将嫌犯薄樱下狱,只是今日臣制下无方,闹出了些小插曲。”
睿帝将手臂枕在脑后,他喜欢与聪明人说话,这让他不必费什么脑筋,“说来听听。”
“三日前臣举荐出任京都城门巡防的赵奎,今日……在城门前冒犯了武侯夫人。”
睿帝一张脸立时沉下来,坐正身子,手中所握的碧玺念珠也停止了转动,“能让爱卿吞吞吐吐,不便开口的,想必并非小事。”
苏阿赞将头埋的极低,睿帝自继位后性情大变,人前是圣明君主,人后精于玩弄帝王心术,招数狠辣,不少事情都是由苏阿赞经手所办,才使得他四年连升四级,成为御座心腹。
“武侯夫人今日想带嫌犯出城,与城门守卫发生争执,赵奎……与夫人动手,动了刀兵,不慎削下夫人一截青丝……”
睿帝闻之,蓦地起身,双手握在御案之上,雷霆之怒郁结于心,不得抒发,“是什么样的情境?竟敢对夫人刀剑相向,若是今日削的不是发丝呢!”
“臣该死,臣御下不严,才让其干出这等蠢事,请圣上赐罪,臣甘愿领罚!”
“若是溶月真有何事,岂是你等狗命能够抵偿的!苏阿赞,此前朕是如何交代你的?朕三令五申,下的所有命令,都不得威胁到夫人一丝一毫,就算立即终止命令,也不得冒犯夫人,你告诉朕,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苏阿赞跪在下首,额上冷汗涔涔,只是不住磕头。睿帝的脾气他是知道,此时越是压抑怒意,所做下的决断,就更令人胆寒。
“罢了,看在你替朕牺牲妻弟的份上,朕这次就饶你一命,那个胆敢冒犯夫人的巡防长,朕以后不想再见到他,他的戾气如此之重,家人也不必留着了,一并送到暴室犒劳那帮畜生吧。”
睿帝口中所言,暴室那帮畜生,是一群丧犬,关在金刚笼中,常日饥肠辘辘,一旦有活人投入,立刻会被分食干净,尸骨无存。
“臣替赵奎谢圣上恩典!”
旨意传至殿外,睿帝才怒气稍减,与苏阿赞谈及黄天宝案,“原本你那妻弟也该同他一起作伴,若非他的死尚还有些价值,朕决计不会留他全尸。爱卿,能否借此案替朕解决目前隐藏的心腹大患,就看爱卿的了。”
苏阿赞声如洪钟,“臣定不负陛下所望,此女与豫郡王关系匪浅,即便不能在此女身上找出豫王谋反的罪证,也会借此让豫王元气大伤!”
“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溶月将薄樱安排好,回到府中,由阿酒服侍着重新挽了惊鸿髻,将那缕断发塞入髻中,源少商立在妻子身后,对着菱花镜中的人一脸沉醉。
“本候的夫人怎样打扮都好看。”
阿酒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被源少商推了出去,他顺手将门带上。溶月在镜前纳闷,“大白天的,你把门关上坐什么?”
少商一把将她横抱上床,放下帷帐,“为夫要同夫人说些要紧的话。”
溶月一抬脚,穿着襦袜的脚蹬在他胸口,迫使他与自己保持安全的距离,“阿樱的事你并没有办成,想得美。”
他将娇妻的脚盈盈一握,捧在手心,“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我正是想同夫人说说阿樱的事。”
“那为何要放下帷帐?抱我上床?”
“因为只有在这里私密的地方,才能谈私密的事情,你过来,坐近些。”
溶月放下脚,往他身边挪了挪,他才小声耳语道,“今日你与薄樱在城门前被拦之事,夫人不觉得蹊跷吗?纵然是他苏阿赞在京中心腹遍地,可夫人的反应也不慢,他如何能知道人犯就藏在夫人车内?”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故意下套了?”
少商点了点她的俏鼻,“为夫的意思是,阿樱这次也许是被人设计了,而那些人对阿樱嫉恶如仇的性格了如指掌,对你与阿樱的关系也知之甚深,显然是预谋已久。”
“可那些人为什么要设计阿樱,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歌舞坊坊主而已。”
“没有豫王的势力在背后运筹帷幄,夫人觉得就凭阿樱一介女子,无亲无故,如何能将一座落樱坊经营的如此声色?阿樱于豫王之间,必然有某种牵涉利益的关系在。这些我能看出来,稍有些权谋手段的人,也能看出来。”
溶月听的心惊,少商不说,她还没发现,她总觉得阿樱与豫王之间,两人的关系有些奇怪,说是互相爱慕,却未曾在一起,说是利益牵绊,却又默默相互关心,让人摸不着头脑,真假难辨,“那夫君觉得,此次设计阿樱的会是哪些人?”
“若非豫王,就是欲灭豫王之人。”
“不会是豫王,他对阿樱……”从当初在宫中,豫王肯出手帮她进暴室见姐姐阿茶起,溶月就觉得,豫王是个本质善良,至情至性的人,不管经历过什么,就算如今他变了性情,变的看似轻佻,她始终相信,一个人的本性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