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回应他人的梦话，那是来自另外一个国度的语言。——《虫师》
《多啦A梦》里有一集讲大雄晚上失眠，于是多啦A梦便给了他一个梦的机器，不但可以预购各种梦境的卡带，让自己晚上身临其境各种冒险奇遇或者浪漫邂逅，也可以像电视机一样收看小镇上其他人的梦频道。这个宝贝道具曾让我无比神往，而且我从小便一直好奇为什么有人会梦游或者讲梦话，若是有机会听到更是觉得激动不已，当下立马摒息凝神，生怕错过这难得的好机会，感觉好像由此在夜里偷偷打开了一扇观望他人梦境的小窗。
高中因为住校，一个寝室里有四个人，于是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听室友们千奇百怪的梦话。有阵子某位室友会在睡着后突然高声背诵《出师表》，全篇一个字不拉，我当时心想她好厉害，自己背了半天只能记得个“临表涕零，不知所言。”可结果第二天早上一问，对方表示完全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说了什么，超完美背诵的《出师表》完全就是梦话，醒了以后竟然还是老样子背得磕磕巴巴，为此我们还吐槽她怎么睡着以后明显变聪明好多。
据说梦话和梦游有家族遗传性，我母亲回忆小时候的事情，说她童年和两个弟弟晚上睡在一张大床上时就常看到他们的梦游行径，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固定套路。大弟弟通常会大叫一声然后从10到1开始倒数，数完又死一般的寂静，半夜三更能把人吓个半死；而小弟弟则是行动派，睡着睡着会起身穿衣下床，接着贴着墙绕房间走一周，并同时做出测量的动作，完全量好后才满意地爬到床上继续睡。这样的梦游行径，一直到青春期才逐渐消失。大概这也是传男不传女的基因，所以一直到我很大了都没有发生过什么梦游行为也很少说梦话。唯一一次被父母告知的梦游行径发生在初中，那天晚上我被尿憋醒起身下床上厕所，但由于实在太困了，我的记忆在坐上马桶的一瞬间就此中断。再次清醒过来时已经直接就是隔天早晨了，我却发现自己穿着一套新的睡衣躺在隔壁父母的床上，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后来父母告诉我，昨天晚上听到我进到厕所后过了半个小时都没有出来的动静，他们以为我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两人赶快冲进厕所。由于那阵子天天晚上家里都吃西瓜，所以浴缸里总是装了半缸洗西瓜剩下的水，结果破门而入后的父母便看到我正坐在浴缸里满脸的欢愉地在“戏水”，虽然睁着眼睛却好像灵魂出窍似的，衣服已经从头到脚湿了个透。我听毕觉得完全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我却一点点记忆都没有留下，但看着身上新换的睡衣也不觉得父母会特地骗我，只能自己把这种荒诞的事情慢慢消化。
英国有一个网站叫做the sleep talking man，是由一位每天记录丈夫梦话的妻子建的网站，据说这位丈夫睡着后说梦话的那个人格跟他清醒时完全不一样，每次不但语出惊人而且粗鲁中还带着创意，嘲讽里充满幽默，妙语连珠想象力无比丰富，这简直让世界级顶级喜剧演员、脚本作家都羡慕不已。如今这位妻子把丈夫所有梦话的集集出版成了书，身为常年围观的粉丝连我都想去买一本。这荒诞又有趣，完全没有现实生活的任何限制的梦话，也许能成为无数艺术创作最好的灵感。由此我又想到，梦话本身的荒诞完全可以理解，但为什么做梦者本人的人格都会在说梦话或梦游时发生变化？在医学案例的在精神病领域里，人在清醒时会有产生多重人格的案例，不过这往往是由于患者幼年时遭遇的精神/肉体创伤所造成的，当在现实生活里再次出现强烈的情感冲击时，就会引发“保护性”的不同人格出来处理状况，根据医学记载在极端情况下，一个人的体内甚至可以同时“居住”高达二十几个不同的人格，而身为“主我”的患者本人却毫不知情。这样说来，说梦话的那个“我”会不会也有可能是从本我中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人格呢？
往常无论是住在家里，还是集体宿舍生活，都没有人反映我说过什么梦话，直到结婚以后才偶尔由枕边人说起我有时候会嘀咕几句，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会有梦话，虽然很想叫他记录下来让我也听听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却又因为操作困难而一直无法实现。
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半夜里我突然被一阵说话声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后在黑暗中只听到我先生正在和一个女生对话。那个女生说：“你能不能给我拿个毯子盖盖。”在从窗外投进屋内微弱的光亮中，可以看到我先生站在沙发边，手里拿着两个毯子问道：“你要哪一个？厚的还是薄的？”那个女声回答道：“厚的。我有点冷。”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那个熟悉的女声竟然就是我自己的声音！那声音正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受，自己A一边正跟别人说着话，而此刻在脑中还有另外一个自己B正听着自己A跟别人说话。而体内的自己B，有着和外面的自己A完全分离的一套独立思维。我当时完全可以感受到自己正躺在暖和的被子里，所以心想“明明又不冷，‘我’到底为什么要毯子？罗罗嗦嗦好吵”可却又因为不知是困倦还是其他原因，完全没有力气说出话来，或者打断自己A的讲话，像是困在自己身体内的一个意识，徒劳地听着另外一个自己喋喋不休地跟老公坚持要毯子。这种两个自己的意志同时存在，却又无法控制对方的状态持续了短短不到一分钟，终于被吵醒的自己B又被浓浓的睡意拉回了梦乡。早上醒来，我看到身上盖着毯子，简直热到不行，问老公昨晚的情况，发现自己A 和他的对话也是真的发生过，据说就在我熟睡后没多久，我就突然醒来说要摊子，老公自然以为我还没有睡着。
不久后这种怪事又发生了一次，刚睡醒我又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身体里另一个我又在念叨着什么。我仔细一听，她在不断地用中文重复着“释迦摩尼”这个词。老公问我什么意思，我又换成英文说，“释迦摩尼就是中文里的Buddha的意思。”记忆在此就又中断了。事后我不由想，我当时为什么要说释迦摩尼呢？是我的大脑当下正在思考关于佛学的什么问题吗？似乎那阵子我的确在看一些关于宗教历史的书籍，要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话）也能说得过去。但再之前那回，我明明身体并没感到任何冷的感觉，可自己A却一直要毯子，这又是什么逻辑？为什么她要说自己冷呢？难道这个冷指的是其他意义上的冷，或是在描述梦中的感受？还是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在梦里人们的情感不容易受社会道德拘束，所以也最能够表现人类真实感受的潜意识，所以说梦话的自己也会说谎吗？如果是在说谎，又是要达到什么目的呢？
可惜这种“双重清醒”的情形发生的太偶然，也维持不了足够长的时间，不足以让我拼凑出另外一个自己的性格，但这个神奇的体验却已经给我留下了更多疑问。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是躺在那里听自己自言自语的我，还是在唠唠叨叨说自己想说的东西的那个我？就好像俄罗斯套娃一样，是否有可能人的人格，是一个套在一个里面，层层叠叠如同洋葱皮一般。理论上讲，当人进入睡眠状态后，控制大脑思维的往往是人的潜意识，所以那个说梦话的自己，也是否有可能就是我的潜意识本身？或者反过来，那个观察自己说梦话的才是我的潜意识？这个隐藏状态的我，是否会想要借着这个现实与梦境交错的机会也发表发表自己的看法？她对我究竟知道多少，她是否就是我自己，还是说她也不知道另外一个我的存在？现在这个在电脑前打字的我，和昨天的我是同一个人吗？我又要如何证明自己人格的持续性呢？
会不会或许有一天我突然从这个“现实”里醒来，发现另外一个更加真实的现实的存在？现在这个自己其实是另外一个自己的影子。如果平行宇宙的理论是成立的，那每个宇宙里也就有一个和自己完全一样，但又不太一样的自己，人的意志若能在梦中跨越不同个平行世界，到也能大胆地为我那奇怪的经历的提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假设理论支持。
带着对梦，梦里的自我意识的很多问题，在下一篇文章里我终于将开始涉猎清明梦的部分，我们能够与自己的潜意识交流吗？我们能清醒地进入梦境吗？如果你也像试试控制自己的梦境请一定不要错过之后的专栏更新！
晚安，亲爱的读者，祝你今夜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