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小侯爷发了话,那梅房里立刻钻出了四五个穿着同色服装的家丁,几个大步上前,合力一把抓着吓的连连后退的柳公子,连拖带拉的就将那个使劲挣扎,书生装扮的公子哥架着往廊子尽头的窗口拖去。
周围一同劝架的几人刚要开口为那柳公子求情,却被珞修杰一个冷冷眼神扫过后,全都将话重新吞回肚子,呐呐的再没人敢发一言。
“珞修杰,我是帝都诗文轩社的人,你今天,你今天要是敢扔我下去,他日,我定然不会放过你。”
刚刚还醉态熏熏的人此刻已是被惊醒了大半酒意,原本就涂了脂粉的脸此刻更是吓的鬼一样苍白。
那柳公子哥早已吓软的腿软,使不上半分力气,只恐慌的看着那几个孔武有力的珞府家丁像拖只软脚虾一样的拖着他往窗口越逼越近。
“珞修杰,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父亲乃是朝廷中郎将,你这样对我,他一定会禀明圣上治你的罪。”
“治罪?”
面对柳公子不住的大声叫嚣,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那面生女相,长相妖媚的少年不禁张嘴哈哈笑了几声。
笑声骤然停止,他抬手做了个手势,那些家丁立刻领命停了脚步。珞修杰慢条条的走到那被人狼狈架着的柳公子面前,寒光一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你爹么,算个什么东西!”
“你!”那柳公子被他激得双目圆睁,额角青筋暴起,“珞修杰,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辱骂朝廷命官可是大罪,别以为你珞府势大就可以无法无天,我一定让我上奏皇上,揭发你不敬之罪。”
坐于里间的乔木都被外面那榆木脑袋的公子哥听的白眼直翻。
猪一样愚蠢的人,都到这时候还认不清形势,一个劲的撂狠话顶个屁用,活该被人揍的命!
珞修杰一个巴掌就扇向那柳云升的脸。
巴掌声响亮,出手之重令乔木都可以看到那被打偏的柳公子嘴角所不断渗出的一缕缕血迹。
“珞修杰,你简直欺人太甚!我不会放过你的!”
双目喷火的柳云升,狠狠的瞪着珞修杰,由于牙齿破血,吐着血沫的他连说话都咿呀的令人难以听得清楚。
“你才是大胆,我珞府向来门风正派,身份高贵,岂是由你这等小人所能出言诬蔑的,”珞修杰冷哼,“我姐姐不日即将成为太子妃,你这样出言不逊毁她清白不说,还口出狂言的辱骂于她,真是可笑,就你这种废人也配喜欢我姐姐,你辱骂她便是藐视皇家,若我将此事禀明皇上,如此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罪不仅你父亲乌纱难保,就连你的命都给我仔细着。”
那柳公子被他冠冕堂皇,正义凛然的一番言论驳斥的神情呆滞,哑口无言。
“扔了。”
那些家丁在主子爽利的一个手势下,再次一窝蜂的,将麻袋一样吓傻了眼,一动不动的柳公子往窗口那边拖去。
“小侯爷饶命,饶命啊,云升再也不敢了!”
此时的柳公子已被家丁塞到窗台上,头重脚轻的放置着,一眼瞥到楼下的恒茵湖,顿时吓的哇哇直叫,挣扎着干嚎不停。
“小侯爷,小侯爷,云升真的知错了,求小侯爷宽恕则个!”
“啊!”
那些家丁手一松,架着的柳公子便以倒栽葱的方式直直下坠,只听“噗通”一声,他那颤烈叫声已被巨大飞溅的水花声淹没。
廊上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珞修杰转身,目光微笑的扫过那些站在一旁,噤若寒蝉的其他公子哥,“我好像记得接下来该轮到陈绍去接我的下一句诗了吧?”
那些公子哥们经他话一提,皆惊恐的回过神,忙不迭的点头应和。
这帮平日里附庸风雅,只顾花天酒地,自诩风流的富家公子哥哪里被人这般树过威严,此刻吓的全部腿软,而以往总放于嘴上的所谓文人气节和风骨早已被抛到脑外了。
其中被点名的那位姓陈的公子努力挤出了个笑,无奈表情僵硬,实在令人感觉不到半点笑意,反而比哭还难看,“真是惭愧,虽然得小侯爷谦让,在下才疏学浅,却仍旧想不出下接的诗句,只好自罚三杯赔礼。”
珞修杰皮笑肉不笑的丢了一句,“怎么会,你陈绍可是靖安有名的才子?”
陈绍额角已冷汗外冒,喘息加剧,陪着笑脸就是不敢下接一句。
珞修杰眼风带过那些缩在一旁,看呆了的舞姬,面无表情转身,“管乐齐奏,继续跳!”
回身走了一步,他忽然停住脚步,然后猛地扭头,目光紧紧锁着廊边楼道口,那不知站了多久,已被这情形看呆住了的少女,偏头,像是用力在想些什么,眉头已经打结。
众人见他神色古怪,顺着视线同样看过去。
乔木脸色遽然一变,心底暗叫糟糕。
那少女正是下楼吩咐掌柜给陆良端菜的落霞。
“你过来!”
听到珞修杰冷硬的命令声,落霞害怕的下意识就往后退。
“过来!”
珞修杰顿时眸光凝起,表情越加的阴沉,几个大步上前就要去抓落霞的手臂,落霞立刻惊叫了一声,转头就往楼下跑,哪知珞修杰动作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用力一拉,落霞整个人便被他使的大力一个趔趄的掼倒在地上。
看着她簌簌发抖的身子,珞修杰那一直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唇角浮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令人心生胆寒。
“陆明珠!”
众人见到他眼神锐利的扫过四面鲛纱的门帘,那三字一个一个的从牙齿蹦出。
“出来吧陆明珠,”珞修杰狭长的眼梢挑起,一双灼灼的桃花眼在灯光下泛着冶媚而诡异的流光,“这里可不是捉迷藏的好地方!”
乔木心底将这个手腕狠辣,心灵扭曲的变态家伙在心底咒骂了无数遍,最后无奈的离座起身。
掀帘就见到对方那不怀好意,笑的阴冷不善的表情,乔木无视于他,走到落霞面前,弯身搀她起来,帮她理了理乱皱皱的衣服后,这才回身冲珞修杰扯了个笑,“小侯爷别来无恙。”
珞修杰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唇,“原是无恙,见了你就觉得身心难以舒坦。”
乔木一脸惋惜之色,“那可真是明珠的不是了,未免再让小侯爷疾病缠身,明珠我这就告辞。”
话一落,乔木一把拉着落霞就往楼下冲,却还没敌得过珞修杰的眼疾手快,他一个侧身拦住了去路,“你我可是旧相识,今日既然有缘相遇,怎么也得多聊上几句,你这般急匆匆的走,往后可叫人说我的不是,说我招待不周那可不好?”
有缘?缘你大头鬼,孽缘吧!
“让小侯爷招待,明珠嫌命长了,哪敢啊!”
珞修杰上前一把扣着乔木的肩头,拉着她往厢房里拖,“这可不像平日里陆家大小姐该说的话,今日没了你那跟班,我可一定要对你尽一尽地主之谊。”
“珞修杰,我劝你不要太过了,放了我咱们好说话,”乔木牙根痒痒,自知今日要是犯在他手上,少不了难以脱身,“这当口你要非把事情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可真不是平日里的小打小闹,我好意提醒你一句,只望你能想清楚了,别犯了什么混事。”
闻言,那珞修杰掐着她的手有一瞬间的迟疑。
随后,他突然扭头望向珞府那群家丁,不紧不慢的命令道,“把这楼上的其他人都赶出去。”
众人惶惑不解间,珞修杰已冲乔木一笑,那眼底一片冷色,“要是掌柜问起,就说这场子我包了,难得有机会可以同陆小姐以及众位雅兴赋诗的公子们一道作诗解意,要是被人打搅了兴致可是件令人很不愉快的事!”
珞修杰一番话顿让乔木暗暗叫苦,这样师出有名的理由就算传到皇帝耳朵里怕是也不能说什么,只怕赋诗是假,狠狠羞辱耻笑她一番才是这死小孩真正的目的。
想到此,乔木狠狠剜了他一眼。
对方却笑的灿烂,怎么看怎么歹毒!
“珞修杰,天子脚下,你说你总这么自私自利,胡作非为的视人命如草芥,真不怕总有一天遭报应!”
“你陆明珠的提醒,小爷我一定将这话铭记于心。”
他说着手上的力气紧了紧,疼的乔木立刻白了唇色。
死小孩,看着瘦弱,力气这么大!
他拖着乔木的胳膊往梅房走,想了想,又吩咐道,“珞安,去看看湖里的柳云升死了没有,没死就打发了他回去。”
珞府的一众家丁立刻领命回应。
顿时动作利落的掀了剩余两个帘子的房间,气势夺人的哟嗬着,将里间早已看直了眼,被吓的一语不发的两桌人全部赶了出去。
原本清雅的三楼顿时变的闹哄哄的,珞府的家丁推搡着那些人往楼下赶,正巧碰着慌乱的胖掌柜带着店里伙计往楼下冲,一时间,太多的人齐齐涌向楼道口,险些造成楼道堵塞塌陷。
掌柜哭丧着脸冲那些孔武健壮的珞府家丁喊,“大爷,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小人我可是正经生意经营啊!”
珞府家丁盛气凌人道,“我们家小侯爷要和陆府的大小姐吟诗作对,包了三楼。”
掌柜“啊”了一声,怔忡的当口,只见家丁抛来了两锭大银。
“你也应该有所耳闻,我们小侯爷和陆府的大小姐可都是脾气不好的主,所以我劝你还是识相点,想要生意在这靖安城里好好的做下去,就不要选择到处呼天抢地的乱说些什么,否则有你们的好处。”
那掌柜多精明的人,脑子稍一转,已想的透彻,随后立刻鞠腰笑的谄媚不已,“多谢大爷提点,小的感激不尽,这就下去命厨子多做点好菜端上楼给两位贵人享用。”
那家丁见他识趣,倒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直到一刻钟的时间,三楼的人群才被掌柜好言相劝,点头哈腰的疏散了,一番忙碌下来,掌柜早已是累得哈欠连天,又吩咐了伙计给守在二楼楼口的珞府家丁送了两坛酒后,这才转身进了自己屋打算休息一会。
刚进了门的胖掌柜立刻反身带上了门,身手敏捷的他哪有半分的行动不便,一双眼目光炯炯,撩了袍子直直跪下,对着窗前背身而立的颀长背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都是奴才无能,刚刚在三楼令东家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