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被外面的喜气的唢呐声吵醒,乔木掀了被子起身,唤来落霞一问,这才想起今天是太子娶亲的日子。
听说太子妃的仪仗队是从清平巷的珞府出发,取道朱雀街,过杏园广场,北泰园,富贵桥和燕子巷,最后才直奔皇宫正门转九仪殿到东宫。
被那一串地名闹晕了,乔木赶紧令落霞打住。
“小姐今天要梳个什么样的发髻?”
“随便。”
“怎可随便,”落霞顿时焦急的说道,“今晚宫宴,如此重要的场合,小姐可不能像寻常一样的装扮再叫人小瞧了去。”
说到此,乔木见她忽然感伤的模样,不解问道,“怎么了?”
落霞摇摇头,手里的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乔木长长垂直的乌发。
阿离推了门进来,乔木见她欢快的样子,不禁笑问,“怎么了?”
“外面可真是热闹呢,不亏是皇家的仪仗队,排场真大,光亲迎的随从就有四五百人。。。”
收到落霞责难的眼神,阿离发现自己嘴快提了不该提的事,当即禁口。
看着两人这一来一往的形色,乔木只觉得暗暗好笑。
怕是在她们心里,仍是为她这个小姐抱屈。
“帮我梳个男子发髻吧,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热闹去。”
“小姐?”
对于她的提议,两个丫鬟皆震惊的瞪大眼睛。
阿离被吓的有些口吃,“小,小姐,你。。在开玩笑吗?”
乔木摇摇头,正经的表情,“没有啊。”
太子妃另有其人时,安公公就拿陆明珠与太子年龄不符这事来劝慰她,现在轮到她嫁给墨樾,年龄根本就构不成问题了。
可见,皇帝是根本没有把陆明珠嫁给太子的打算。
婚礼定于下个月初六,日子安排的这么仓促,好像陆明珠是没人要似地。
望着镜子里那年轻稚嫩的面孔,乔木有些愣神,这样的年纪还这么小,甚至还没到古时女子成年的及笄年纪,下个月就要接受嫁人的安排,成为他人妇。
万恶的封建旧社会!
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诅咒一番,这样小的年纪处在现代可是长在阳光下的花朵,要受到九年义务制教育保护的。
不过,万幸那是场协议婚姻,万幸那样的婚姻做给别人看的,万幸那个丈夫是愿意与她成为朋友的墨樾,想到此,她又是觉得何其幸运,似乎在现代没用到的运气在古代却是一路相随。
虽说在兰洵居有过不快的记忆,可是不可否认,这里是整个天光城最好的视野,从三楼的横栏往下看,可以清晰的瞧见皇室迎亲的仪仗队。
听到要去的地方是兰洵居,想起上次那件事落霞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死活不愿意再踏足那个地方,于是陪同的人就只有阿离一人。
由于看热闹的人很多,几乎每家酒楼上都塞满了人,兰洵居自然也不例外。
阿离付了比上次多两倍的银两,依旧迎来的是伙计不情愿的表情,乔木心里暗汗,幸亏是扮了男装,画了高眉粗了嗓音,否则难保伙计认出了她这张脸不咬牙切齿。
伙计察看了一下房间,半刻终于擦汗跑到了乔木面前,三楼同样被人占满了,只余兰房的两位客人不介意再多两个人一起拼成一张桌子。
伙计见乔木面露犹疑之色,想了想又道,“本店诚心待人,你既然付了高酬金,我们却没有依言找到一间雅室,那我们就只收取半价,剩余的钱还是退给你们。”
乔木见伙计说的客气,见一旁的阿离捡到便宜时发亮的眼睛,倒是无所谓的答应了。
三楼的兰房,透着门帘,伙计弓着身子恭敬的朝里面唤了一声,“公子,人来了。”
只听门帘里响起男子平淡的声音,“请她们进来吧。”
男子的声音带着低低的磁性,十分好听,乔木微微一怔,来不及细想,只见伙计堆着笑脸对她说道,“客官,你快进去吧。”
乔木点点头,掀帘而入。
只见三楼的横栏前放置着一张方形的小桌,隔着朦胧的丝绸轻纱,隐约只见有两个影子映在纱上面,一人坐着,另一人则站着。
站着那人想来就是伙计口中的公子随从。
毕竟是受了人家的礼让,于是乔木对着那轻纱,学着男子模样恭敬的作了一个揖,“承蒙公子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举手之劳而已,公子过于多礼,”那人低低一笑,温文有礼,“这里凭栏远眺,景色更好,若是公子你不计较,我们可以一同坐于此品茗赏景。”
“多谢。”
乔木朝那影子再次颔首作揖,随后几步上前,掀了那轻纱,进了那横栏阳台。
阳台上置了一方桌子,男子端着圆形小巧的紫砂小茶碗,目光转看着远处那吹打热闹的迎亲队伍,闻声音进来,才转首望向她。
乔木怔了一下,然而很快就敛了失态之色,在他示意的目光中,微笑着坐于桌子对面。
坐下才发现阿离仍滞留在原地,盯着男子的侧脸,两眼发直看的呆了。
乔木脸上顿时浮现窘迫的神情。
接连唤了阿离的化名两声,她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望向乔木的目光早已惭愧,脸颊处羞得红霞密布,立刻挪到乔木身后站好。
其实也不怪阿离失了分寸,就连见惯了美男的乔木乍看时也差点傻眼。
面如冠玉的脸上眉宇宽阔,斜飞剑眉之下一双朗目如星,尤为显眼的是眉心中央的那一点朱砂红,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既有男子的硬朗又带有女子的妖媚气,如此复杂的气质偏偏在他身上却是如此自然的体现,却令人没有任何怪异的感觉。
男人长成这样真有点天地不容的感觉,搜罗了一下脑中所有的词汇,乔木不是不挫败她能找到的还是只有“漂亮”两个字来形容。
“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荀,单名箜,小字文渊,相识一场也算缘分,你就叫文渊吧。”
乔木接过他递来的茶,嘴角的笑有些抽。
寻空,寻空,寻找东西一场空!
心里却不住犯嘀咕,这人父母还真是会给孩子起名字,这名字还真是和容貌一样的令人印象深刻啊!
叫文渊的男子笑眯眯的看着她,“还未请教兄台名号?”
“哦,”乔木笑,眼神乱瞟了几下后,终于扯出了一个名字,“陆小凤。”
“啊?”
看对面,也是被骇到的表情。
“我小字清辉,”乔木继续面不改色的瞎扯,“你称呼我清辉即可。”
叫文渊的男子面目含笑的点点头,大概是做贼心虚的缘故,乔木总觉得对方的笑容高深莫测,像是识破了她男子的身份。
喇叭唢呐的吹打声越发近了,百余人长的队伍里,一眼可见正中央由八人相互抬,绣着五彩祥云和凤凰图案的镶金红色花轿。
文渊看了她一眼,“听说,太子妃的位置原是属于陆府的小姐,可惜陆府小姐刁蛮成性,不及珞三小姐性情温良和德才兼备,所以就被人取代了位置。”
乔木装作低头喝茶,陪着笑的扯了扯嘴皮。
“清辉兄有听到最近的传闻吗?”文渊动作优雅的烫着茶碗,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极了闲话家常,“造化弄人,都道当今皇上很是宠爱陆府小姐,这宠爱到最后的结果,却是将陆小姐赐给了南嘉失了势的墨樾。”
语气中有淡淡的讥讽,抽出竹制的茶筅,不住用力的搅拌着茶碗中的茶叶和水,他泡茶的动作很是娴熟,“我想陆小姐此刻的心中一定是怨愤难平。”
目不转睛看着茶碗中很快浙起的白色沫饽,乔木笑,“文渊兄又非是陆小姐肚子里的蛔虫,怎知她心中所想如何?怨愤不怨愤,那都是旁人的事,我们又何必多加理会。”
文渊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将茶子分四五只摆好巡视着分茶,“清辉兄此话有理,我也不是多加理会,只是随口而谈,娱乐而已。”
他随口的话却令乔木身后的阿离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听说下个月陆府小姐嫁娶,这场面恐怕可比不得太子妃这仪仗。”分茶完毕,文渊将小茶碗递与乔木面前,“请慢用。”
茶汤色泽均匀,乔木置茶碗于鼻下,轻嗅着,普洱的香气沁人心脾。
“场面大又如何,小又如何,关键是嫁娶人的心态,若是彼此心甘情愿,有情有意,能够和心爱的人相守一生,就算小了恐怕那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的一番回答令男子的眉毛轻挑,嘴角始终浮着一缕笑意,“清辉兄的一番见解当真令我刮目相看呢。”
“传闻都道陆小姐对于太子情意非常,如今另嫁作他人妇,只怕个中滋味想来心酸的很。”
乔木笑着不予置评。
“清辉兄笑而不答是何意?”
“正如文渊兄所言,传闻而已,事情的真真假假又有几人知晓。”
那花轿走远,乔木忽然对自己这一番兴冲冲看热闹的举动索然无味,决定打道回府,于是起身朝文渊再次作了揖,“在下突然想起家中还有急事要处理,要先行离开,在此与文渊兄别过了。”
男子也起身,微笑着颔首,同样作揖,“有些事情发生总叫人措手不及,清辉兄回去还是小心处理为好。”
“多谢兄台提醒,在下告辞。”
“一路好走。”
直到再无动静,男子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敛去,目光有些玩味的看着那迎亲的花轿。
“小姐,走这么急做什么?”
乔木转头,面色冷静的望着阿离,飞快的命令道,“回府后,你即刻派人去帮我查查这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