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该不该放弃秦啸母子，长老层在争论，门下弟子也在争论。
谁都想变的秦啸那般强大，但即便他很强大，他依然被自己的师门给抛弃了。换句话说，连这么强大的秦啸都被抛弃了，换成更平凡更普通的他们，待遇又能好到哪儿去？
很多剑宗弟子，都陷入了迷茫。他们亲眼看着秦啸在剑宗不断掀起风云并为之振奋，看着他不断做出一件又一件让他们向往而崇拜的事情，他们受他激励、以他为目标，不断努力提升修为实力，甚至只求能追上他的背影，继续看着他做下更大更让人震惊的大事件。
可是，皇室以灭门之势攻杀而来，让这一切都戛然而止。秦啸的存在，反而引发了剑宗的内部分裂。
到底，该不该为了剑宗大局，舍弃秦啸母子？
“莫师兄，柳师姐，还有范师兄。”
议事厅外，曾与秦啸有过几面之缘的李枫，修为在莫峰的帮助下也已经提升到凝气期，见自山脚归来、浑身染血的三人往议事厅方向而去，立即迎上前来，却欲言又止。
山脚战场的厮杀，参与者主要是化气巅峰和化罡境武者，他这样的化气期以下的弟子去了只是送人头，因此都被安排做些其他辅助事情。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种事，在武者界很频繁，往往摊上秦啸这样的天才弟子就能一步登天。莫峰三人的修为在半年内由聚气期提升到化气巅峰，就是里面的典型，连带这三人的昔日好友也因为他们实力的迅速提升而得到不少好处。
“为什么到我这儿就加上了‘还有’两个字？”范元摸了摸下巴，有些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李枫，眯了眯眼，“是觉得我不该回来么？”
不该回来，当然就只能死在山脚下。
李枫急忙摆手道：“误会误会，师弟我没有那个意思。”不给范元说话的机会，立即转开话题，凝眉道：“这次长老们喊你们回来，只怕是……想将你们交给皇室，你们要做好准备。”
“准备好被砍头么？”范元嘿嘿冷笑，看向议事厅方向，杀意浓烈。
“剑宗若弃我，我便不再是剑宗弟子！”
“不是，我……”李枫张了张嘴，却无言以对，最后神情一黯，默认了他的话。
李枫身边的一些人，也围上前来，全都神情哀伤，蕴含许多悲愤。他们都是间接受到秦啸帮助的人，眼看着秦啸就要被宗门抛弃，他们却毫无办法。
另一侧，一直守候在外的韩飞雪等人，也都看了过来。
“李师弟，”莫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我能有今天，是他给我的，我不能对不起他。但你还有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选择，或者不选择的余地。”
李枫等人陷入沉默，却都握紧了剑鞘，咔咔作响。
选择，不如不选择。他们的选择本就无关紧要，不选择的话，心里的愧疚感反而能少一些。
但这种无能为力，无疑会令他们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
师门遭逢大难，他们却只能在这里等结果，暗暗祈求；秦啸陷入困境，他们还是只能在这里等结果，暗暗祈求。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如果，”李枫抬头看着莫峰，眼中闪烁起泪光，“如果师门放弃你们，我便将这一身所学，都还给师门。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
“我，也是如此。”一人咬了咬牙，也狠下心来，“这样的剑宗，不呆也罢！”
“我曾仰慕剑宗威名，跋涉千里而来，幸入剑宗为徒。”又一人神情凄楚，摇头叹了一声，“我多想和你们一起下山杀敌，可是，如今要杀的是什么敌？还有什么必要杀敌？”
妥协，意味着背叛，投降则意味着——剑宗将不复存在。
“你们若是想陪着飞羽去死，可以现在就去啊！”
“你说错了，飞羽的真名可是大名鼎鼎的‘秦啸’，以聚气修为诛杀化罡境强者，简直如雷贯耳！”
“还有血修罗，千万杀孽成就的一个嗜血魔头，哪天要是在山上大开杀戒，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那可是能直接将人吸成人干的，想想就恐怖。这山上只怕也有不少人的亲朋好友被吸成了干尸呢。”
丝毫不顾及莫峰等人还有流芳阁众女的感受，许多支持妥协的剑宗弟子一句接一句，极尽所能的嘲笑讥讽他们。
“咔咔咔”莫峰等人将剑鞘握的咔咔作响，面色全都阴沉下来。
“师姐……”花雨贴近韩飞雪，嗓音有些发颤。
若莫峰三人都要被抛弃，她们这几个秦啸已经公开的红颜也不可能逃得过去，不少弟子贪婪而诡异的目光停留在她们身上，在想什么都不用猜，肯定是某些不堪入目之事。
韩飞雪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以回山说服卿兰投降为理由回到了天剑山，却真的要面临剑宗可能会投降的局面。
“还没到最后，别慌。”她回手握住花雨的手，强自镇定下来。
“师姐，如果……”花雨眼圈一红，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紧紧捂嘴，“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就送我一程吧……”
韩飞雪陷入沉默。
“师姐，我不想对不起公子。”花雨放下手，凄美笑道，“我怕……我怕到时候我连自杀都做不到。”
韩飞雪鼻尖一酸，轻轻点头。
若剑宗真要将她们也交出去，她是惊雪山庄唯一继承人不会有事。但花雨却没有这种身份保障，凭那足以祸国殃民的妩媚面容，很可能会被废掉修为变成皇室某人的玩物，过的生不如死。
更让她们忧心的，却是如今生死未卜的秦啸。连天剑亲自出手，都迟迟未能救回他来，他到底遭遇了什么？反而值得庆幸的是他此刻并不在天剑山上，不然只怕都不用讨论什么了。
“没有到最后，就别说丧气话。”清儿紧紧拧眉，“就算他们想将你们交出去，师父也不可能同意。”
韩飞雪神情一黯。
师父……只怕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韩飞雪很清楚，皇室这次是做着必灭剑宗的打算而来，任何与秦啸有关的尤其是亲密的人，都必须消失，他们才能安心。
卿兰与秦啸很亲密，这已经是公开的事实。她的实力更是强到离谱，能轻易诛杀同级，皇室不可能任由她继续活着成长到天剑那种程度，再让她去闯一次皇宫。
此事最后的决定权，不在卿兰手里，而在都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剑宗另一位守护长老皇甫烈手里。
议事厅内，一直未摆明自己立场但却默认了二长老等妥协派做法的皇甫烈，扫了一眼堂下的两个对立阵营，缓缓开口道：“卿兰，你师父呢？”
明知故问？卿兰面色一变，暗自留心，却恭敬道：“师父此去五鬼炼妖大阵营救那小子，弟子已发出求救信息。”
“五鬼炼妖大阵？”皇甫烈凝眉沉思，“这个大阵竟强到你师父都破不了，不知是何人所布？里面有什么鬼？炼的又是什么妖？”
卿兰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却只能硬着头皮道：“何人所布……暂未查清；里面有五只鬼王，五行之力各占一行；炼的是什么妖，也尚不知。”
皇甫烈的神情变得冷漠，冷冷问道：“既然是为破阵救人，她又不懂阵道，为何不多带点人去，而要独身前往？接到你的求救信息，她更不可能不知事态紧急，却又迟迟未归，你来告诉我，这是为何？”
“……”卿兰面色一冷，抬头直视着他，已失恭敬之意。
其余人等神色各异，也都色变。
是啊，早就接到了卿兰的求救讯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都没有赶回来？难道是明知必死，就弃剑宗而去了？
二长老面色一变，也凝眉喝道：“还有，皇室大军攻山，为什么那小子偏偏此刻不在山上，还拉走了天剑，这里面是否还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卿兰怒极反笑道：“你的意思是他早知皇室攻山，却不告诉我们消息，让我们留在这儿等死？他母亲还在，他亲朋好友都在，你不觉得你这话很可笑么？”
“我只是照常怀疑，并不是你那个意思。”二长老冷哼一声，“皇室为他而来，他自然不可能提前知道消息逃走。但此时此刻，他迟迟未归，连带拐走了你师父，若说他已经知道回来必死无疑，试问在座各位，换成你们是回来送死还是逃走保命？”
“你……放屁！”卿兰盯着他气得咬牙切齿，竟忍不住爆粗。
还拐走？这特么能叫“拐走”么？
众人却面色大变，不少人点头附和。
“按天剑长老的速度，接到消息只消片刻就能赶回，这都过了多久了？”
“难道是她见势不妙直接抛弃了我们，自己带着那小子逃命去了？”
“很有可能。”
“那我们……既然她先不仁，也不能怪我们不义了。”
许多之前选择死战的人，心中坚守的信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叹息着回到了妥协派阵营，连带还拉走了不少人，让死战派只留下十几个人。
而妥协派却足有五六十人，几乎呈碾压之势。
“卿兰，”皇甫烈冷眼注视着她，语气极冷，“你师父之前可曾见过他？若见过，又有几面？”
“此话何意？”卿兰细眉一拧，冷声反问。
“没什么，只是刚想起来你师父也还没嫁人。”
皇甫烈的话，让议事厅内所有人呼吸一滞，继而倒吸一口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