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想说,你用着那把玄铁的,这把不如先让我帮你收着呢。”元声恢复了先前那张没精打采的脸,“不过,你带着它的话,会更安心的吧。”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用习惯了,觉得比其他的兵器都顺手,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我和它是心意相通似的。”
元声放柔了目光,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是这么珍贵的东西,如果在战斗中折断了,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也是呢。”这个说法立刻就被谢玖单纯的接受了。她站起来,打量着手中的玄铁匕首,跃跃欲试,“而且有了新的兵器,总想要试一下手,嘿嘿。”
“你去吧。”元声懒洋洋,“我在这里等着你。”
“嗯。”说着,谢玖就要跳出去,被元声叫住。
“阿玖。”
谢玖回首。
“不要恋战,杀出一条路咱们就溜。”
谢玖笑着点点头,比了个“明白了”的手势。
笑着目送谢玖离开,元声打了个呵欠,脸上的笑容仍在,眼睛里的笑意却被那份懒散遮没了:“为了追杀我们两个居然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东海做事还真是夸张,不会是怕不能斩草除根吧?”
随着他的话,他旁边忽然多出一个人来。
染柒脸色冰冷,一点儿都不像平常的样子:“陆元声,你可以走了,我没打算动你。”
“不行呢。”元声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本王的王妃大人还在此,本王怎么能做一个人逃跑这种勾当,况且,你可以去坊间打听看看。”他忽的冲染柒粲然一笑,“本王是妻管严,被自己的王妃吃的死死的,中毒太深,完全没有一线生机了。”
边说着,还一脸的得意之色。
染柒看着他那一脸眉飞色舞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真的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嫉妒。
他所爱的那个人,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会,和他绝交都做的这么干脆决绝,把他就像一块抹布一样随意的一抛,再也不管不顾了。
明明,他本来就没有对这份没有希望的恋情抱有什么过多的期待,他只想在他身边,只想帮助他、保护他、看着他,偶尔任性那么一下下,撵走那些让他觉得不满意、不配待在他身边的女人罢了。
他有什么错?他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知道谢玖不可能爱上澜尧,所以帮他把这个注定会伤他心的女人撵走罢了,可他居然为了她……因为她,让他连仅仅是待在他身边就好这个微小的心愿都失去了。
“我不会放过谢玖的。”染柒没有笑,表情有些阴晴不定。
“你不怕再惹怒鬼鬼?”元声问他,“恐怕到时候就不止是路人关系了,你想让他恨你吗?”
“恨?”染柒尖利的笑了一声,声音刺耳,“如果不能被爱的话,恨也好,至少,比再也见不到他要好!”
元声看着他,没有笑:“也许,他真的会亲手杀了你。”
“那就来吧!”染柒疯了似的大笑起来,“让他亲手杀了我吧,我甘之如饴!”
元声叹了口气,忽然站了起来。
他就这么平静而动作缓慢的靠近染柒,开头染柒还有些迟疑,略带防备的瞪着元声,可是元声的表情非常平静,这种平静刺激到了染柒,让他觉得他是在怜悯自己。而且他想起来了,这家伙不过是个一点儿力量都没有的脆弱人类,他自嘲的一笑,接着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是啊,看来我更有必要杀掉谢玖了!杀了她,阿澜就会来杀我!让他追着我到天涯海角吧,让我死在他手上吧!”
他大笑着,冷不防,“咚”的一声,元声一拳头打在他的脸颊上。
这一下力道十足,染柒被打的一个踉跄,差点儿从云朵上掉下去。
“你干什么!”染柒捂着脸上立刻肿的老高的一片,大怒道。
“打你这个笨蛋啊。”元声眨了眨自己那双死鱼眼,用那种他实践了这么多年绝对可以气死人的表情和语气慢慢的道,“我虽然也挺讨厌崔小一那种死心眼的家伙,不过果然还是每次看到笨蛋时才最想揍一拳了。对不住啊,我实在是忍不了了。”
“我先杀了你!”染柒大怒,脸上狰狞变色。
“啊啊,杀人了。”元声忽然大叫一声,在染柒一愣之下,他脚下的菜菜忽的窜了出去。
“杀人了,快跑啊。”
元声的声音被拖的长长的,带着尾音传进染柒的耳朵里,气得他浑身发抖,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长这么大,连他父皇东海帝君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汗毛……陆元声那个臭小子!让我逮到你就把你扔进阿鼻地狱里去烧个几天几夜!
于是整个天空进入大混战中,谢玖在各种牛鬼蛇神的巨物中战的酣畅淋漓,时不时身影从其间一闪而过,另一边,元声趴在菜菜身上,揪着菜菜,一边大喊救命杀人了一边猛催菜菜快跑,可他也不往远处跑,只在这附近来来回回乱转,后面跟着一个气的头顶冒烟的龙太子,龙吟之声夹杂在“杀人了”“救命啊”之中,有时候两拨阵营还会不小心搅合到一块去,场面极其混乱。
狐晚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让他“跃跃欲试”的画面。
至于他是怎么在找了这么久没找到,今天忽然发现了谢玖和元声的藏身地的,当然不是因为他有一天忽然做梦梦到的,他也没找人算卦的习惯。其实很简单,某天,东海帝君又重重心事的跑到他九度山来诉苦,说他家儿子不争气等等诸如此类的鸡毛蒜皮事儿。这一诉苦又是好长一段长篇大论,狐晚听得好不烦恼忧心,直想堵住耳朵,但接着他眼珠一转,忽然有了一个猜想——染柒最近这种反常的状况,会不会是因为藏起谢玖和元声的人正是澜尧呢!
虽然东海帝君他老人家绝对是无心的,但他确实在这种无意之中把谢玖和元声给出卖了,顺便的,还出卖了他的宝贝儿子千辛万苦筹谋已久的“诛杀谢玖”大计。
“狐晚师父。”染柒第一个注意到了狐晚,脸色一变,僵了一下。
这一下,元声跑出去好远,他听到叫声,急急忙忙的在云上东张西望:“哪里哪里?”
看到狐晚后,不管对方在看到他时呲着牙以示威胁,元声哈哈大笑着对狐晚晃着手。
至于“战争狂人”谢玖,一直到她周围的神兽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停住了动作,她才发现了狐晚。
“师父!”惊喜的。
“啊……师傅……”声音蔫了,想起了自己离家出走这事,自觉的心里开始打怵。
染柒一愣之后,却迅速反应过来,忽然冲着停住观望的神兽妖怪们一声大吼:“立刻给我做掉她!”
边说着,他自己忽然行动,向着谢玖冲了过去。
正在装着“低头认错状”的谢玖心里一急,赶忙拿手中的金匕首去挡,可这一下染柒的冲劲实在太大,匕首在接触到染柒的龙爪时“铮”的一声脱了手,眼看下一招染柒就要往她的面门上袭来,谢玖一愣之下,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腰间的那把逆刃剑。
“鸣鸿啊鸣鸿。”
只是指尖触到刀柄,刹那间已经有什么流过心里,耳中听到一声叹息。
刹那间,红光大盛。
一道道红色的流光从谢玖周身流窜出来,染柒一愣之下,狐晚赶上了他,架住了他的攻击。
谢玖抬起头,若有所思:“我是在想,元声你身上的味道有这么香吗?怎么吸引来这么多妖怪。难道,你身上的香味给妖怪们一种‘快来吃我吧’的感觉?”
元声一个手刀敲在谢玖的脑袋上:“你的那个小脑瓜到底是用什么稻草填充的,天天在乱想什么啊!”
他摇了摇头,补充道:“怎么可能!”
“可是我闻到就会联想到兰花乳猪。”
元声被噎了一下,吼:“那是你!正常的人,不,正常的妖怪都不会这样的!绝对不会!”
吼完,他扶住额头,无奈道:“差点儿也被你绕进去了。”
“?”
无视谢玖一脸的疑问,元声环视四周:“阿玖,你还是注意一下目前的情况比较好。”
谢玖兴奋道:“我早就注意到了啊。”她兴奋的环顾四周,大大小小的妖怪神兽聚集在一起,场面真的十分壮观,让谢玖又忍不住的设想了一下自己先前那个“组建一支军队”想法的可能性,“太好了,小窃脂是我一直想要的,还有鰼鰼鱼,师父早就想要了,它可以御火,肉还能治病,还有……”
谢玖的手忽然被元声握住了。
他一脸严肃,认真道:“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用你的逆刃剑。”
“可是,哎?”谢玖一脸不解,略带慌张的环顾了一下周围,“你要我赤手空拳的打倒它们那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这个。”手里被元声塞进了什么东西,谢玖低头,是一把通体深黑色的匕首。
“这是?”谢玖的指尖触到那种冰凉,一愣,“玄铁?”
元声点点头:“和你的逆刃剑完全一样的设计,包括可以自动伸缩的机关,但这个材质,自然比你的逆刃剑结实多了。”他顿了一下,沉声道,“这是,澜尧特意为你打造的。”
谢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元声笑了:“喜欢的话,就说喜欢好了。”
“嗯。”谢玖点点头,“我真的很喜欢,也很感谢鬼君的这个礼物。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师父给我的这把逆刃剑更珍贵。”
谢玖的手停在逆刃剑的剑柄上,拔出来的欲望那么强烈,刹那间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拔剑这唯一的欲望--好像一切就应该这样,是命中注定,这是属于她的命运。
拔剑。
她的手已经要做出这个动作了,却忽然硬生生的停住了。
远处的元声,看到那股诡异的鲜红色从她的瞳孔里慢慢的退了下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尽可能快的赶到她身边。
谢玖的手停在了那里,她的脑海中回响着刚刚元声的嘱咐,“阿玖,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再用它。”
为什么呢?明明拔剑的欲望那么强烈,强烈到让她觉得,拔出剑来才是自己今生最大的愿望。可是,脑海里却想起元声的话。
又是一声叹息:“看来,你终于找到了你自己的刀鞘。”
所有幻象都在那一刹那间消失了,刚赶到的元声一下拥住谢玖:“阿玖,阿玖,阿玖。”
他声音里的担忧让谢玖有些恍惚,她模糊的想着刚刚的事,这次,她没有失忆,她记着发生的一切……刀鞘,那个动听的声音说,我找到了我的刀鞘……
“元声,我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谢玖喃喃着,元声松开她一些,她对着他笑了,“她说,我找到了我的刀鞘。”
元声一愣。
“我不是很明白。”谢玖喃喃道,“不过,感觉是一件好事,是不是?”
元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对,是一件好事。”他笑得太厉害了,只好松开她,末了,他忽然停住笑,一拳头捶在她的脑袋上,“天知道你在说什么!”
“喂,你们两个!”下面传来了狐晚怒火满槽的声音,“唧唧歪歪的在做什么啊!谢十九!你还不快下来接替你老胳膊老腿儿就快撑不住了的师父!”
正常情况来说,染柒是打不过狐晚的,而现在这里也是正常情况在发生。
谢玖本来想过去帮忙,被元声笑嘻嘻的拉住。
两个人围观了一会儿,元声打了个呵欠:“要不要赌一把?”
谢玖眨眼:“赌什么?”
元声往缠斗着的狐晚和染柒一指:“我赌狐狸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