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古力已经是三番五次的冲杀,体力消耗很大,而那灰衫老者却是刚刚投入战斗,无论从哪方面讲,力量对比之悬殊都是显而易见的。
几招过后,只见那肖古力的嘴角已流出殷殷的血迹,显然是被灰衫老者的掌力震伤。
冷如冰那边的战斗却十分平淡,上面有令“不许伤害冷堂主”,因此,他们只守不攻,只推不进,只围不打。冷如冰是欲战不能,欲罢不休,一边战一边观望肖古力这边的战况。肖古力受伤的情景,使她的心中大急,一挫银牙,振声大喝:“师爷住手!我有话要说。”
那灰衫老者笑道:“有话就讲,咱们边打边谈!”
冷如冰道:“你放了肖公子,我跟你们走!”
灰衫老者哈哈大笑道:“说得轻巧,我不放过这个小杂种,你走得了吗?”
冷如冰此时已万念俱灰,只有拼死一搏了,便悲声道:“肖公子快走,我与他们拼了。”
于震坤连忙含笑道:“冷堂主使不得,如此我们怎么向庄主交待。”
那灰衣老者此时竟似灵猫戏鼠般地向肖古力笑道:“你那师父,怎的……”
话声未尽,一阵清晰的木鱼声,忽然随后传来。
这木鱼声一如肖古力在那漫长山沟中所听到的一样,是那么清晰,那么祥和,使人乍闻之下,不但尘念俱消,连恶斗得正邪双方,都感到斗志尽消,懒洋洋地自动收手。
而这木鱼声,却又晃晃悠悠,不知其来自何方。
灰衣老者问:“肖公子,这可就是你的师父?”
肖古力哼了一声,道:“你不配问!”
冷如冰趁机缓步走近肖古力,递上一丸白色的丹丸,低声问道:“伤得重吗?”
肖古力刚把药丸放入口中,就听那灰衫老者狂笑道:“在威震武林的‘银杏山庄’,老夫脚一跺,地都震颤,你这小杂种的师父,我竟不配问,敢情你是神智昏迷了吧!”
肖古力道:“你这老贼才是利令智昏。”
灰衣老者不理睬他,却高声喝问道:“何方高人,请现身相见?”
那木鱼声嘎然而止随之而来是一声幽幽长叹,一个女人之声,自那十七八丈外的一株柏树上传来:
银杏之树貂裘栖,
欲争霸主寻契机,
劝君回头总是岸,
莫让功名将己欺。
那灰衣老者听罢,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挥手一声闷喝:“撤!”
在场之人全部被闷在葫芦中,那灰衣老者何以会听到一首不伦不类的七绝歪诗就吓得撤退呢?那只有灰衣老者自己心中明白:
他在这“银杏山庄”当了十几年的师爷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阴谋夺取庄主之位,可见此人的高明。如今这隐身尼姑没有直接揭露他内心的秘密,而是用一首常人不易理解的歪诗点化他,他唯恐时间拖得久了,那心灵的秘密被和盘托出,因此,才急令撤退。
此时,木鱼声又起,却已没有祥和气氛,伴之而来的是风动树摇,木鱼声由远及近,由小至大,震耳欲聋。
那女人之声又起:
劝君回头总是岸,
莫让功名将己欺。
随着那神秘女人声音的消逝,一切归于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几天以后,肖古力独自来到牟平府,寻找那蒋老拳师的下落。这些天来他一直为蒋化的安危担忧。
此时的肖古力已做了改装,俨然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这里距孔老夫子的故居不甚遥远,故而人们对读书之人非常尊敬,都是高看一眼,这就是肖古力改装成文弱书生的原因。
果不其然,他一入牟平便受到了店家的热情接待。
肖古力安顿下来以后,便步出客栈,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达着。
当他经过一条大街,准备转入另一条横街时,回眸之中,已觉察出后面丈余左右,有人亦步亦趋地跟踪上来。
他嘴角掠过一丝轻蔑的冷笑,一面凝神以应付随时可能发生的变化,一面却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漫步。
他此刻所走的这条街,是牟平镇最繁华的一条,茶楼、酒肆、妓院、赌馆大都集中于此,故而街面显得很热闹,对后面那盯梢之人就不便觉察了,要甩掉这尾巴就显得有些困难,也只好听其自然。
街左侧一个声音传来:“灵不灵,当场试验,占卜吉凶祸福,预测八字人生,说得准时,凭诸位赏赐,说得不准,砸我招牌。”
肖古力举目望去,那是一位测字先生,招牌上写的是“李铁嘴”,另一块白幡上写着四个字:“星、相、医、卜”。
恰在此时,那口沫横飞的测字先生看见肖古力,似对他有特别的兴趣,疾步离开挂摊,来到肖古力面前,道:“相公可要测个字?保准灵验。”
肖古力一来年轻气盛,想试一试这李铁嘴的话是不是像他吹嘘的那样;二来反正也无事,且可探探那“尾巴”的所在,便顺从地来到那挂摊前。
只见那“李铁嘴”坐于案前,摊开一张纸,手握一只毛笔,口里道:“相公可是要问一个人的吉凶?”
不待肖古力回答,便迅速地在纸上写道:“今晚申时在镇西北工寮谋面,幽兰。”
这一惊一喜真是非同小可,他真想一把扯下那粘在“李铁嘴”脸上的人皮面具,睹一眼他日夜思念的芳容,然而理智告诉他:“不能!”
但他那火一样的目光,也几乎将那“李铁嘴”的心烧碎了。他强行忍住,高声道:“相公要寻人吗?可向西北方向,三日内定当知晓下落!”遂又低声接道:“有人盯梢,甩掉他,晚上见。”
肖古力无可奈何,旋即正容道:“多谢先生指点!”同时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于案上,接到:“在下告辞了!”
言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挂摊。
肖古力刚刚拐过街角,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挤过来,往他手心里塞了个纸团,便飞速地跑开了。
肖古力急急拆开,上面只有寥寥几字:“速回客栈”,后面单单署了一个字:“如”。
他没有直接回客栈,又在街面上转了几个弯,试图甩掉那跟踪者。直到他感觉差不多已割断“尾巴”时,才回到客栈。
当他推开自己那间小房间的门时,却情不自禁为之一愣。
原来房间内赫然有一位陌生的老头儿,正坐在他的榻上向着他龇牙而笑,并以手示意他关好门。
肖古力早有精神准备,一愣以后,立即镇定下来,关好房门,注目那位不速之客,道:“老人家有何见教?”
那位神秘老者低声笑道:“肖公子,别后数日,你就不认识我了?”
肖古力一怔道:“你?”
那位神秘老者低声道:“‘掌门人’哪!”
肖古力“哦”了一声,低声道:“老人家,如姐姐她……”
“也在镇中。”
“她为什么不见我?”
神秘老者幽幽一叹后,左手食指挡住嘴巴,右手食指向隔壁一指,示意“那里有人”。
两个人耳贴墙壁,窃听起来。
外面甬道上,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呀”的一声,隔壁房间门闭而复启,听声音似有三四人。
其中一个道:“我先来杯茶。”显然他们刚喝过酒,说起话来舌头都不很灵便,还有一个不时地打着饱嗝。
说话声杂乱地断断续续从隔壁房间传来。
“你小子今儿个拣条命,请我们哥几个人吃顿饭,破费一点别总抱屈。
“我抱什么屈了?我才不像有的人,假扮那‘飞天狐狸’让人弄伤了,我伺候他半个多月,最后却他妈的铁公鸡——一毛不拔。”
“我他妈的是奉命行事,不像你自己惹事生非。”
“你他妈的以前以为我这不是奉命行事?也是!”
“唉呀,你们别吵了,要是让咱们那位师爷知道——”
“师爷怎么的了?他不也曾让个尼姑吓跑了吗?”
“他,他妈的到妓院去玩了,可我们呢……”
“师爷知道了,不宰了你们!”
“他敢!不瞒你们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大内府的……”
“别他妈的胡说!”
“胡说,师爷是个窝囊废,连个小杂种都挡不住……”
“你他妈的真是喝多了。你们去吧,让他睡会儿!”
门“呀”的一声响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不多时,隔壁房间传出来浓重的鼾声。
肖古力暗道:“我此行一路上能如此平安无事,显然是有人暗助于我,将所有的阻挠、拦截和暗算都一一化解。我要寻的那‘飞狐’却在无意中寻得,竟也是‘银杏山庄’所为。‘银杏山庄’内居然藏有大内府的人,看来,这‘银杏山庄’大有文章。”
神秘老人笑道:“你都听见了吧?”
肖古力答道:“不错!”
神秘老人道:“还有需要我解释的吗?”
肖古力道:“有!”
神秘老人道:“什么事你还不清楚?”
肖古力道:“你的身世。”
神秘老人轻轻一叹道:“对于这一点,可是个秘密,唯有冰姑娘知道,以后,你慢慢地去请教吧!”
肖古力道:“不可思议。”
神秘老人正容道:“肖公子!老朽花五个铜板的代价,传给你的那张纸条,你不可等闲视之!”
肖古力道:“老人家的意思……”
神秘老人正容道:“明天天亮以后,立即启程,前往‘逍遥城’。寻找蒋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肖古力道:“好!明晨,我天一亮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