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兄,这一去生死难料,若我久久不回,你也无需挂念,苏木一条小命,于这天地,于这人世,不过沧海一粟,过眼云烟。”
山石嶙峋,怪峰突起,松竹入水潺潺。一颗临水生长的千年古松,将它苍老而有力的枝干照入溪水之中,水流跳动,但依稀可以见得树干上两个身影,一个身着麻衣斜靠树干的青年,另一个是一只蹲坐在青年身边的大耗子,不对,是一只大松鼠。这松鼠即使蹲下来,也有一尺余高,想象一下如果它展开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可得有三尺身长了,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禁想象,这得吃了多少松果呀?
此时,松鼠正弓着身子,两只前爪抱着一颗大号的松果,麻利地解决着里面的松子儿,一边吃着,还时不时抬头看看身边的青年,见青年正津津有味地摘着松子吃,松鼠的眼中竟露出兴奋的神采,那意思大概是:怎样,好吃吧?
“松兄,你说这次是三十万北安军厉害呢,还是得了揽月谷传承的云野教仙法了得呢?”
青年自顾说着,偶尔伸手摸一摸松鼠光滑的皮毛。那松鼠一边吃,一边歪过脑袋看上青年一眼,又埋头继续它地吃松子大业了。
这青年正是苏木,他吃光一颗松果,随手向远处丢出,又拿起一颗来准备继续。
可这次,他拿着松果的手却忽然停住,因为,他刚才扔出的那颗松果,并没有得到回应,没有没入草丛的摩擦声,没有落入水中的“咚”一声响,也没有击中岩石的弹跳声……
他双眼一眯,目光陡然森寒,转头向丢出松果的方向看去。同时他的手也摸向了腰间,不过,却什么也没有摸到,他的剑,被他落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一个身着灰袍、腰背佝偻、肩扛着糖葫芦草把的老者,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松树枝一般粗糙的大手中,正夹着一颗松果。
老者看着自己手中的松果,浑浊的目光中精芒渐盛。
苏木认得,那是——杀意。而且,不是一般的杀意,是那种唯有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才能休止的杀意。
苏木瞥了一眼老者脚边草地上的那把剑,那是自己的剑。他根本没想到有人能跟到这里来,没想到来的人功力如此之深。对方离自己仅剩两丈之距,自己竟丝毫没能觉察。
两人静静地对视着,一个立在地上,一个靠在树上;一个扛着草把,一个捏着松果;一个杀意灼灼,一个目光凝重。
大松鼠终于感觉到了不对,他抬头瞧瞧苏木,又顺着苏木的视线瞧去,顿时“吱”地尖叫一声,慌忙地扔下松果,突地跳起一丈来高,几个纵身来到了大树顶端,然后才竖起大尾巴,朝着老者龇牙咧嘴地“吱吱”怪叫起来。
良久,老者终于开口道:“你既然是他的传人,就不该活在世上。”
“折雨剑法乃我无意中学得,我与那人并无瓜葛。”苏木自然知道老者话里的意思,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此人交手,他还有事情要去做。
更何况,即使此时他手中有剑,他也没有击败对方的把握。那么,他没有剑呢?
“云野山在短短三年时间,就成长出三名出尘期修真者。”老者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你想去云野山寻找机缘,虽然希望很小,但错过了这次,怕是很难有机会了。”
“所以我若想走出这里,就必须先杀了你?”苏木同样面无表情道。
“他灭我满门,连孩子妇女都不放过,可惜,我天生心脏错位,侥幸逃过一劫,等我练成《玄阳宝典》,他却已经被人杀了。”老者挤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些许萧瑟:“我四十年没日没夜苦练武功,每时每刻都想着报仇雪恨,可他倒好,居然先一步死了。”
“定春村那一战,你也有份了?”苏木知道,到了这个份上,这一战是避免不了了。
“不错,当时所为的,正是我这四十年来,日夜苦练的《玄阳宝典》。”
“玄阳宝典?”苏木不由一惊,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玄阳宝典》,乃凡青帝国上一朝一名大将所创,传闻他武功之高,另皇帝心生不满,多次派高手暗害而不得,后用离间计以三万禁卫军围杀,才以阵亡六千余军士的代价使他伏诛。
见苏木如此神情,老者眼中微微露出诧异:“你小小年纪,竟也知道‘玄阳宝典’。”老者叹了口气,继续道:“当时大家个个都杀红了眼,谁又会在意一个乡野村妇的死活?”
老者说着,话音突然一停,提脚踢出,草地上的那把剑就朝苏木飞了过来。苏木不由一愣,随即警惕地盯着老者,一把抓住了剑柄,直接甩去剑鞘。
这一刻,他除了信心倍增,更多了一份凝重,当然,还有尊重,一种对江湖老人的尊重。
“我也不好杀一个使不出‘折雨剑法’的人。”老者浑身气势开始缓缓上升。
他既然跟到这里来,必然见过我施展‘折雨剑法‘,自然也知道‘折雨剑法’的威力,可他非但来了,还把剑送到我手中,要与我公平交手。
自信,实力所带来的自信。
“既然如此,也只好由我来了却这段因果了。”苏木淡淡说了一句。
话音未落,便提脚轻轻一点树干,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毫无“力量”地向老者“飘落”而去。
老者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不见苏木携剑而来的身影。
越来越近,一丈……七尺……三尺……一尺,半尺。
就在这时,老者立定的身体终于动了,缓缓地动了。
他不紧不慢地侧转身子,苏木的剑就不偏不倚地刺在了那根草把上。
“嗤嗤嗤嗤……”
突然间,苏木整个人凌空换位,身体极速向后倒射而去,同时,在他的身后,一道道血线以更快的速度射出。
“嘣嘣……”一根根血线射入树干中。
苏木落在一根松树枝上,他不敢去查看伤势,双目直直盯着那根草把,这可不是暗器,这分明是内功的修练,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地。
“‘玄阳宝典‘,果然名不虚传。”
生平大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