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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兵危

湖光山色浑然一体,湖面栖息的鸥鹭,不时展翅翱翔,传来几声空远的鸣叫。接天连碧的荷花,香远溢清,随着湖风不时齐刷刷地向一侧拂去。息王懒散地横躺在湖岸凉亭中的龙椅上,睡意酣然。宫装酡颜的宫人站立在两侧,不敢稍动。

息王“哼”了一声,细长龙目微睁开一条缝,抬起干枯的手臂,向站立一旁的宫人招了一下。站在头侧的紫衣宫人,忙将手中的银盘捧上。息王向盘中端详了几眼,拿起一粒紫玉如珠的葡萄,缓缓地放入口中。他两臂一伸,从椅上坐起身,望向波光潋滟的湖水,眼神空洞迷茫,暗红干瘪的嘴唇翕张了一下,却只发出一声叹息。

凉亭后方碎石砌花的石径上,传来“刷刷”的脚步声,滢漓与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臣急急地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刚刚接到的边关快报。她二人站在凉亭下,向上望了望。亭上的宫人立时向息王禀告,说是滢漓公主与嘎赛大人求见。

息王“哦”了一声,缓缓转过头,看到亭下的滢漓,漠然地点了一下头。滢漓看着父王精神不振,无精打采的样子,轻抿下唇,浅浅地叹了一口气,真不知父王何时能从那个阴郁的阴影中走出来。

滢漓转头向身后的嘎赛招了一下手,二人一同走上凉亭,向息王恭身行礼。息王两手平摊在腿上,只是略撩了一下眼皮,瞟了他二人一眼,知道朝中定是出了大事,不然,这两个人不会一齐来面圣,而且神色紧张,滢漓的面容上,从未有过这等凝重。

“说吧,出了什么事?”声音有气无力,目光中却依旧是平日的漠然与冷淡,仿佛这家国之事,已与他无干。

“父王,据探报,郢已发兵,不日将与我大息国决战,女儿想请教父王对策。”

息王微抬起头,目光探向远方,神色中并没有强敌压境所应有的紧迫与惊骇,好似是邻家丢了锄,他并没有看见。滢漓看着父王的冷漠神情,心中一阵凄然,将手中要递过去的边关急报,又缓缓地撤了回来,两手轻扭,那急报在她的手中攥成了麻花状。

息王木然地看着滢漓手中的快报,站起身,掸了一下身上略有些皱的蝉翼轻衣,向亭下走去,淡淡的声音传来:“滢漓公主雄才大略,可承一国之政,今后滢漓公主在鼎阳殿正殿议事,军政要事,由滢漓公主一人决断。”

“父王!”滢漓在身后大喊,眼泪霎时蒙上双眸,国家危难之时,她多希望有人能帮帮她,在来此之前,她还对自己的父王抱着希望,可此时,她突然感到自己竟是这般的孤独无助。

嘎赛心疼地看向滢漓,叹了一口气,他本是滢漓的老师,非常理解滢漓此时的心境,“公主,还是招集群臣再议吧。”

滢漓紧抿嘴唇,轻闭了一下眼眸,把眼中蓄满的泪水眨净,素净的花容上,重新升起一抹坚定的神情,她不想在国家危难之时展现女子的羸弱。

滢漓加快脚步,向亭外走去,边走边用沉稳的声音吩咐道:“马上招集群臣到鼎阳殿议事,有延误者重罚!”口气冰冷,把刚才面见父王时所有的委屈和不快,统统冻结在心里,却也染冰了说话的语气。嘎赛马上抱拳应命,脸上平添了一丝沉重,他作为三朝老臣,为息国的命运深深地担忧着。郢国这次进犯蓄谋已久,来势凶猛。朝中虽有虎将,却是年事已高,可抵得了郢国的虎狼之师?

鼎阳殿庄严肃穆,合抱粗的雕龙巨柱,在两侧林立着。高耸的龙座上,端坐着威严凛容的滢漓公主。国难来临,而且是息国最薄弱的环节——军事!虽然宏获演军有所进展,但时日尚短,根本不足以与强悍的郢对敌。

滢漓凛然的目光从殿下众臣脸上扫过,有的大臣干脆把头低了下去,唯恐滢漓点将点到他的头上。滢漓深吸了一口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早地重视军事,以致让息国的兵将羸弱不堪。

“众卿想来也知道了,郢国大军不日将南侵我大息国,据探报来势汹汹,不知众卿对此有什么良策?”

鸦雀无声,似可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难堪的寂静,终于让一人出列奏道:“据臣所知,掌管兵马司的是隆中侯,公主殿下何不把隆中侯诏来一问?”

此言一出,大家无不把惊愕的目光投向他,这位老兄竟然不知公主已把隆中侯下大狱了吗?而且这其中似还有不可说之事,触及皇家颜面,他竟然在殿堂公然提起此人,都把惴惴不安的目光探向滢漓。

果然一语直捅肺叶,滢漓像喝呛了水一样,咳嗽了两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葛裳忙递上茶水,滢漓忙不迭地饮了几口,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朝中众臣互相望望,又是好一阵子的寂静,最后终于又有一个不怕死的出来谏言:“依老臣看,郢国国力日渐强盛,息国军事衰弱,小战役尚且败多胜少,更何况面对如此强劲之敌?应是和为上策!”这个话其实是朝中大多数官员的心里话,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平白地担一个卖国的罪名,此时见有人扯头,也都壮起胆子随声附和,有的甚至提到前期郢国献宝求亲之事,言外之意竟然有让滢漓下嫁郢国之嫌。

滢漓如玉花颜闪过一缕青气,银牙紧咬,如不是顾及尊严,她一定又会抡起手中的棒子。玉手轻扬,“啪”的一声,硬物敲击桌面,下面立时归于寂静。滢漓缓缓站起身,轻抿红唇,神色淡然,吐出的话却让殿下众臣一惊:“刚才言和者罚奉一年,官降****。言亲者削职为民永不录用!”宽袖一甩,满殿拂动着难抑的怒气。

滢漓轻揉着太阳穴,无力地趴在凤案上。葛裳也像霜打的茄子般,有气无力地站在滢漓的身侧,看着备受煎熬的滢漓,不住地叹气。滢漓正心情烦闷,听到葛裳叹气,没好气地回过头来,“你没事叹什么气?成心让我不痛快吗?”

自从滢漓掌政以来,葛裳几乎适应了滢漓遇事拿她当出气筒的命运,不理会儿地把头扭向窗外,嘴一扁,“公主呀,要我说你就别抻着了,把那个该死的宏获放出来算了,依我看,这郢国之事,只有他能想出办法来。”

滢漓身子一顿,纵着眉斜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找挨打?我认可亡国也不要再让他出来!”

葛裳听罢不屑地撇了一下嘴,嘟囔着:“说得轻巧,亡国?那柯辕是第一个遭难的,大公主可忍心让自己的宝贝弟弟做亡国之君?”

滢漓一震,倏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眼中闪过复杂的神情,一抹悲伤侵上她的心头。眼前似看到大息国烧毁的房屋、带枷的百姓,还有柯辕在战乱中无助的哭声。难不成她苦心经营的息国真的要毁于一旦吗?

滢漓默默地走到窗前,眼神空漠,望着远方自由的飞云。可她实在不想再见宏获,更不用说重用他,她真的是很恨他,一向庄重冷静的她,还从未那样失态过。

葛裳看着滢漓的表情,小心地走过来,悄悄道:“公主殿下,那宏获在狱中生不如死,也算尝到了苦头,想他以后断不会再为难公主。”

滢漓一怔,惊诧地回头,“什么生不如死?”

葛裳一笑,“他那天把公主气成那个样子,你想狱卒能饶得了他吗?那个地方可是人间地狱,听说,一天给他上一回刑,要把狱中的新鲜玩意都给他用遍了。”

“啊?!”滢漓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忙伸手扶住桌案,“是……谁让你们这样干的!”眼中竟泛起泪光。

葛裳看到滢漓突变的表情,有些不解地喃喃道:“……公主,不是恨他吗?”

滢漓一手扶着桌案,支撑着身体,一手点着葛裳的鼻子,却没有说出话来,最后负气地一甩手,向宫外踉踉跄跄地跑去。

幽暗的大牢,狼牙般的铁栅,不时传来刑讯者的惨叫,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滢漓一下子扑在牢房的铁栅上,向里面大喊:“宏获!宏获!”泪水顺腮而下。

牢房内,宏获四肢被四根绳子拽住,悬在屋中,身上斑斓的血迹,早已把破烂的衣服染得通红。这般惨景实是出乎滢漓的预料,她只是说把他关进大牢,这帮该死的下作东西竟然把他打成这个样子。

处于半昏迷状态的宏获似听到喊声,微微睁开双目,借着背后狭小窗口透进的弱光,看清是滢漓时,竟是哑然一笑,微弱地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真的恼了。”低下头再也不省人事,急得栅外的滢漓大哭小叫起来。葛裳这才看出眼色,忙喝斥着狱卒马上放人,并要他们小心狗头。

宏获面无血色地躺在牙帐之内,任凭身旁的御医们摆弄着,就是不肯醒来。帐外的滢漓公主眼睛红肿,坐在一角儿,不住地抹眼泪。葛裳像是犯了大错一般,怯怯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连声喊自己笨,恨不得打自己两拳。自己跟随公主这么多年,竟然连公主这一心事都没有看出来,还不如耜儿,耜儿可早就盯着这事儿呢。

正在葛裳自怨自艾的时候,一个御医从里面急急地走出来,面有喜色,向滢漓禀道:“公主殿下,侯爷醒来了,他……没事了!”

滢漓“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牙帐内走去,里面的御医们看到公主进来,都低首退了出去。

滢漓慢慢地走到床边,看着已然瘦脱的宏获,心中像塞了一团棉花,堵得难受。眼泪便又一次涌了出来。她此时竟然毫不知掩饰自己的情绪,一心儿却只挂着宏获的安危。

床榻上的宏获听到滢漓轻柔的呼唤,缓缓地睁开眼睛,滢漓清秀的面容在他眼前重叠扩散,慢慢定位在一起。他虚弱地抬起一臂,又无力地放下,口中喃喃道:“这一回定是出气了,你……可真……狠……”说罢头一歪便沉沉地睡去。宏获这一句不打紧,更加勾动滢漓的伤心,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外面的大臣听到公主的哭声,都只是摇头叹气,却没有一个敢进去打扰。

滢漓的哭声又一次惊醒了宏获,他慢慢转过头,看着俯在床头哭泣得肩膀都在抖动的滢漓,嘴角竟然牵出一丝笑,声音低低地道:“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心……疼我了?”疲累地喘了一口气,“告诉你……你不小心爱上我了,我还……没见过像你这般……不守妇道的妒妇,竟然杀到妓院中去,还掀人家的被子,皇……家的体面都让你丢……尽了……”宏获费劲说完这几句,立时气不够使,只得闭了嘴。

哭泣中的滢漓,两手渐渐从脸上移开,“你……胡说什么?谁爱上你了?”

宏获不服气地转过头辩道:“那……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害得我睡不着觉?他们……三天都……没让我睡觉了。”

滢漓听到这里,心下又是一软,暗暗下决心要剥了那狱卒的皮,但嘴上依旧不服软地回击道:“我……是在为大息国哭,谁……爱上你了?想得美!”说罢,一扭身走出牙帐不再理他,让他随便睡去。

宏获看着滢漓扭扭答答走出去的身影,“哼”了一声,头一歪又沉沉地睡去。

半个月后,宏获终于伤好痊愈。虽说伤势吓人,但还没有伤到筋骨,所以很快行动如常。这一日,他在屋中再也躺不下,就收拾一下走出房来,要到后面的园林逛逛风景。他走出殿堂,才发觉自己一直住在桃花宫的偏殿内,院中都是桃花宫人忙碌的身影。

宏获有些诧异,不晓得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桃花宫中人出出进进,忙碌得不同于往日?手中拿着各种各样的漆器、古瓶等贵重物品,不知要放到哪里去。他随便拦住一个正抱着漆木雕花木架的宫人,“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要把这些桃花宫中的物件搬到哪儿去?”

那宫人想是已劳累半天,见有人说话,忙放下手中的东西,用袖子扇着凉风,“这您不知道吗?我们大公主要下嫁郢国大王子郝利录,公主怕日后想念家乡,就命我等把桃花宫中的旧物统统运到郢国,要在那里建一座一模一样的桃花宫,我们正在搬家呀。”

“啊?!”宏获闻言惊诧得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来话,脸上因焦急漾起红色,一把拽住那宫人的衣襟,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公主怎么突然要嫁那郝利录?发生什么事情了?”

宫人被宏获抓得透不过气来,忙摇手,“松……松一些,我要憋死了!”

宏获松开手,那宫人捂着胸口咳嗽了两声,“大人这还不知道呀,据探报说,郢国已准备出动大军侵我大息国,他们现在今非昔比,兵强马壮,上次来献宝其实就是挑衅来了。息国的军事谁不知道,不用打就知道是要败的。大公主以国家为重,要下嫁郢国换取息国的安宁。”说到此,宫人面现哀凄,一副无可奈何的悲壮模样。

宏获“哦”了一声,眼中闪过几簇亮光,似是在急速地判断思索,想来应是没有错的,那郢国献宝失策,回去定是不肯善罢甘休,侵扰息国不过是早晚的事,但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那个傻滢漓也就冲入红袖飘有本事,面对强敌竟然要以身下嫁,难道你嫁过去了,郢国就会罢兵吗?怕是你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吧。

宏获一阵烦闷,有些气嘟嘟地问:“你们大公主在哪儿?我要见她!”

宫人看着宏获突然露出的怒色,有些怯怯地向前指了指,“在桃花坞驾船呢,公主这几日心情烦闷,不接见大臣的。”

宏获不等宫人把话说完,就直冲桃花宫后的桃花坞走去,后面的宫人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轻松地出了一口气。

清水湖上波光潋滟,和煦的阳光斜射在湖面上,发出鳞片般的光点。彩绘雕栏的画舫,在湖面上悠然地飘荡着,上面不时传来柔和的丝竹之声,在宽广的湖面上传荡。

宏获手搭凉棚,向那画舫观望,想喊,却又觉得不妥,向左右看了看,神情中透着几分不快。正在这时,后面过来几个小宫娥,手中托着各色食品,要给那画舫送去,湖荡中立时划过来一艘小船,来接应这几个宫娥。

宏获看到小船一喜,身子一纵,立时跳到小船之上,小船剧烈摇摆,划船的灰衣宫人身子一晃,“扑”地摔入水中。宏获哈哈一笑,驾起小船,向那画舫追去,身后传来众宫娥气恼的叫声,还有落水者的不恭叫嚣。

如钩的小船渐渐靠近画舫,在轻纱缥缈间,看清滢漓一身淡黄凤衣,斜靠榻上,如云的秀发竟然没有梳髻,随着湖风在身后轻盈地飞舞。画舫下层坐着几个奏乐的宫娥,气定神闲地奏着天上人间的曲调。

宏获的手臂叫力,木浆在水面打出水花,小船霎时如箭般向画舫冲去。站在滢漓身旁的葛裳听到声响,向小船这边望来,等她看清时已来不及了,掩袖惊呼,忙去扶榻上正在闭目聆音的滢漓。

“咚”的一声,画舫在小船的强烈撞击下,立时左右摇摆起来,那几个奏乐的宫娥身体不稳,尖叫着滚作一团。滢漓虽说有葛裳相护,也是一骨碌从凤榻上摔下来,惊惶地与葛赏抱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葛裳看着滢漓慌乱的眼神,忙向画舫外努了努嘴。当滢漓看清画舫外正原地打转儿的小船时,没好气地站起身,冲到画舫护栏边,扯着嗓子:“宏获!你怎么回事?平白来撞我的画舫?”

宏获稳住船身,向滢漓龇牙一笑,“大公主佳期将近,不在宫中好好梳洗打扮准备做新娘,跑到这湖面上野什么呀?啊?”

滢漓粉红朱唇一扁,脸傲气地扭向一边,“这也用你管?还是回去好好养伤吧,等伤好了还要陪本公主一同入郢呢。”

宏获“呸”的一声,扭头吐了一口,仰头道:“好啊好啊,难怪大公主要游船,想来这湖光山色也看不了多久喽。”

滢漓脸色一阵煞白,如果拿不出救国之策,她知道宏获这话绝不是虚枉调笑,这强敌压境的危机,实是让她感到亡国灭族的味道。

宏获听滢漓不再出声,把手中木桨一扔,身体一纵,从小船上飞起,缓缓地落在画舫之上,嘴角上勾,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惊愕的滢漓。

滢漓叹了一口气,转身一脸忧色地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眼望深远的湖面,目光飘忽,眉睫深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宏获看到滢漓这样的表情,心中一软,对于一向好强的她来说,这样的一副神情实是不多见,看来是真的遇到难解之事了。他凑近自己的脸,悄悄道:“公主殿下真的到了卖身救国的地步了吗?”

滢漓听了这话,好像喝呛了水一样咳嗽起来,脸色绯红。葛裳一手给滢漓捶背,一手无可奈何地指着宏获气道:“你这肉烂嘴不烂的臭猴子,怎么就没给你动动缝住嘴的刑罚!”

宏获呵呵一笑,故作潇洒地一转身,“和亲之策本来就是宗室女卖身求和之策,难道我说错了吗?”

滢漓和葛裳一同把头扭过去不理他,任凭他胡说八道。

“如果公主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我倒有更好的策略。”

“哦?”滢漓与葛裳脸上同时露出欣喜之色,又把头齐刷刷地转过来,眼神中不经意间流露出急切与渴盼。

宏获眨着有些发贼的亮眼,端详了她二人一阵,又是一笑,“在息国的西方有一大罕国,国力强盛,听说罕国的大王子夸邑一表人才,公主何不去嫁他?可比嫁给郝利录那粗货强多了。”

“啊呸!”滢漓和葛裳几乎同时向宏获发出气流庞大的唾声,没想到他竟然想出这样一个破主意,二人失望地互望了一眼,有些颓丧地泻了一口气。

滢漓眨了一下灵鹿般的眼眸,悄悄向宏获偷觑了一眼,缓缓站起身,手提裙摆,袅袅婷婷地走到宏获面前,竟然向宏获躬身一福,慢啭莺声:“侯爷,滢漓给你施礼了。”

宏获实在没有料到滢漓会有此举,一时有些怔愕,无措地伸手相扶,“公主怎么突然变得这般客气了,为臣可担当不起呀。”

滢漓郑重了神色,款款而言,“滢漓这一礼先谢误打侯爷之罪,那狱卒我已严办了。这二礼嘛……”滢漓又福了一下,“恳请侯爷救我大息国百姓免于战火,息国百姓定当永世铭记。”

宏获定定地瞅着滢漓的躬身下拜,忽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儿,唔了一声,昂起头,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心道,笨!不知是在骂滢漓还是在骂自己。

宏获向天打了一个哈哈,掩盖自己的情绪,“公主不必客气,为人臣下自是要为国分忧,那郢国之事,宏获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会来得如此之快,我心中已有对策,不知大公主是否采用。”

滢漓晕了晕,没想到人过于激动也会发晕的。忙蹦到宏获的面前,两眼炯炯地盯着宏获,坚定地说:“愿闻其详!”

宏获看着滢漓一脸兴奋的得胜样子,不知是想哭还是想笑,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能是下次有机会再捞回了。

“大公主没听过兵法云吗?上策伐谋,中策伐交,下策伐兵。现在以兵力抵抗外侵看来还不够力量。”

滢漓眸光一暗,这句话实是说中了她的心事。

“现在我有一计,不知大公主可有胆子尝试?”

滢漓神情一振,忙使劲点了点头,“只要对大息国有利,滢漓愿粉身碎骨!”

宏获大手一挥,“好!那咱们就来一个深入虎穴,凭这三寸不烂之舌,断了郢的南侵之心如何?”

滢漓面现迟疑,有些不解地问:“不知侯爷这深入虎穴是……何意?”

宏获阴阴地一笑,“大公主,你可知上次来息国的使节是谁吗?”

滢漓一怔,茫然地摇了摇头,“是谁?”

“他就是郢的大王子郝利录!”

“啊!”滢漓惊叫一声,“侯爷怎么知道?”

宏获不以不然地一挥袖子,“这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游历四方走遍天下,那郢国是去过的,在他们的神会上见过他,自是认得,这没什么稀奇。”

“呃……”滢漓惊心不已,没想到郢的首脑竟然深入自己的国家,亲自探听虚实,真是让人着恼,恨恨地道:“有来无往非礼也,那咱们也去逛逛他的大郢国,看看他的兵力如何强盛!”

“对!宏获正是此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滢漓以手抚发,略为沉思,喃喃道:“可是……又如何让郢断了发兵之念?”

宏获“呵呵”一笑,这个就不劳公主费心,宏获自是有妙策,到时公主能配合在下就好,定是万无一失。”

滢漓仰头看着宏获充满信心的脸庞,心中一阵激动,默默感谢上苍给她派来这样一个贤才,以解息国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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