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起身,就听见将军府忙活着的嘈杂声响。
镜前梳妆,猛地一看倒是风韵了不少。胖嘟嘟的脸颊煞是好看。如意将我的头发东盘盘西弄弄,倒是我从未见到过的复杂的发型。她倒是比我还兴奋许多,戴上姑姑送来的白色玉钗,上面镶嵌着东海玉珠,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姑姑说这是给我的见面礼,真真是好大的手笔。如意将我的峨眉轻扫,涂上淡淡的胭脂,镜中顾盼之间皆是风流的美人倒是让我惊了一跳。不知何时稚气褪去,剩下的是成熟的皮囊。
许申怔愣地看着我,失神的样子让我忍不住逗逗他,猛地扑过去搂住他的腰肢,咯咯地笑起来,他瞬间把臂膀收紧将我紧紧圈在怀里,迎面扑来的玉兰的味道不觉让我安心,心里溢出几分柔情,嘴角勾起甜笑,我唤道:阿申。
许是被这称呼吓了一跳,他漆黑的眼眸凝视着我,带着浓重的溢出来的一往情深,低头就要吻下。
见势不对,红着脸,立马伸出手挡住他缠绵的亲吻,“阿申,今天可是进宫贺寿和寻常不一样,不要闹。”
他方才些许阴郁的脸顿时晴朗,在我额蜻蜓点水的一吻,转而轻轻地将我的脸颊捧起,让我与他直视:梵音,我爱你。
脸瞬间通红,我听得见心如钟鼓一样地跳,也不知何时开始一天不见他就闷得发慌,也不敢承认,看着他每日不管再忙都会回屋相拥入睡,想着从来高高在上的少爷会给你撒娇卖萌,想着平时吊儿郎当的人在关键时刻的男子气概,在处理公务时的全神贯注,我不得不承认在耳鬓厮磨,在朝夕相处中,我喜欢上了俊朗的许申,于是不觉脱口而出:“阿申,我也爱你。”
他招牌地痞痞地笑。
梳妆打扮,美人在镜中越发娇艳,不倾国,不倾城,但眉宇间那份脱俗,淡然,清丽是打动人心的,着一身姑姑特意送来的浅蓝色的水袖裙装,裙摆是独具匠心的一层一层的褶子,袖子是用上好的丝绸上面还有些许金粉,腰上是白色的玉带,显得前腰盈盈一握,衣领是真丝略微有些透,看得见锁骨,倒是清雅不失华贵,不过分招摇但第一眼往往能瞥见。许申倒是翩翩公子,面如美玉,气宇非凡,飒爽英姿,身着一身蓝色的锦衣,腰间配着白玉的腰带,上面挂着我送他的同心结,倒是和我穿得满为相似。他满意地搂着我,将我抱上马车。
马车上许申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许是这几天过于操劳,他竟靠在我的肩上睡得不省人事,看着他淘气的睡眼,白玉一般的皮肤,倒是生出几分恋爱,不觉抚上他的额头,心中的爱意多得都近乎要溢了出来,满心欢喜,满心幸运,我朱唇轻启,坚定地低声对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马车停下,终于到了久违的紫禁城。许申还在熟睡,狠着心推醒他,他揉揉惺忪的睡眼,迷糊地看着我,似是有些抗诉我的不人道,不过还算是迅速地整理了衣装,又不忘捏捏我的脸蛋,咧开嘴径自笑了起来。他率先跳下马车将我抱下。这是我第一次瞻仰紫禁城,却定是永生难忘。
大理石台阶上倒映着太阳的余晖,高大的红漆株上雕刻着金龙,龙是黄金勾的边,一排排的宫殿在空旷的紫禁城内是那样突兀又孤独,神圣又可怕,让我想匍匐地跪下,一遍一遍地述说着我的敬意。那白玉雕刻的座椅和石阶,和宫殿前的灵兽雕像都让人叹为观止。
金色的阳光洒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倒映着人影,我和许申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来到万寿宫,只见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脂粉味倒是极为浓郁,与其说是来参加太后寿辰,更多的是想被皇帝看上成为后宫嫔妃,毕竟这是千载难逢得见圣颜的机会。
士大夫的女儿们簇拥在一块儿谈论着首饰和最新的长安城的潮流风向,有珠圆玉润的亦有骨瘦纤纤的,环肥燕瘦皆有之,倒不说都是国色天香,但都是每一个家族未婚且最有姿色的,像我这样全凭着姑姑的意思来的倒是只有一个。
正在怔愣思绪当中,一个烈焰红妆的女子从正殿走来,她像是驾着云彩从天宫飞来,在阳光下莹白的脸庞散发着光泽,浓郁的眉目,像是黛山,挺秀的鼻梁,大却不媚而略带英气的眼眸像是东海深埋许久的珍珠,朱唇泛着好看的光泽,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所有女子都自惭形愧。她的衣服上挂着一个小铃铛,走起路来你能听见叮铃叮铃的有节奏的韵律,她的裙摆是丝绸的可以隐约看见里面修长白皙的大腿,纤腰在深红的绣着牡丹的腰带的映衬下显得盈盈一握。她的青丝乌黑浓密,只用一根发簪别起。
她是当今天子君临的妹妹,是当国的金枝玉叶的公主——玺雅。
一道道目光从四周向她聚集,男人有色欲的,有贪慕的,有爱慕的;女人有嫉妒的,有艳羡的,有不屑的。她什么也不管径直往前方走去,坐在紧邻太后之位的一旁,足以见她着实是荣宠一身。
我回头看看许申,只见他甚是无聊的东张西望,丝毫没有被玺雅的美艳吸引,倒不觉有些诧异,我一个女人看见她都情不自禁的想要抱抱她,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不为所动。倒也是奇了。许申不理我的注视,只是牵着我的手坐在了一个边侧,好在虽然是角落,也还是看得清楚圣座人的脸的。
已经要至正午,我开始等得略微有些烦躁,有点原形毕露的样子,开始烦躁的东张西望,虽然不时有些女眷走过来和我问候,但是,看起来倒是一脸谄媚与媚俗,一面说是和我问好,一面又向许申投去暧昧的目光。实在受不了了,就干脆无赖地赖在许申怀里,嗅着他衣服的玉兰花香,倒也是心情舒缓了不少。许申则好笑地拍拍我的头,由抚摸着我的背给我顺顺气。
随着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太后驾到。
所有人从座位上站起,下跪,匍匐着,“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股莫名的气场压得我几乎窒息,竟然不敢抬头看四周的一切,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只见华贵的,金色的,嵌着黄金的衣尾从面前扫过,一声慵懒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耳畔响起:都起来吧。
我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只见那圣殿上坐着的中年妇女,头上戴着黄金凤凰钗,身着大红镶嵌金边的华服,虽有些发福,但是脸上那股威严却与日更甚,她虽有些松弛但还尚且白皙的皮肤诉说着美人迟暮,不难从眉眼中看出她曾是艳极一时的美人,
据说皇上正在养心殿处理国事,一会才来。实则大家都知晓皇上定是宿在了哪个美人那里,至今未起。这昏庸惯了,突然有一天勤勉了,倒让人不知所措。大家都会意地说:圣上真是辛苦了,真真是辛苦了。
玺雅漂亮的脸有一瞬间的失神与怨恨,然后又急速地恢复得体的微笑,快得我几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许只是我的幻觉吧。
太后脸色倒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什么也未曾发生,只是与小太监耳语了一番,只见那小太监急急忙忙地向殿外跑去。太后从容地拿起身旁的茶水,抿了一口,道:众卿,不如一赏歌舞吧!
一群舞姬从天飞下,身着露脐舞服,纤细的腰肢在大殿上妄图魅惑住几个达官显贵,倒也不是特别精彩。看得有几分无聊,开始嗑起瓜子,许申倒是一直心不在焉地把弄着我的手。
约莫不过一刻钟,只听见殿外步履匆匆,太监兴奋地传令:皇上驾到。
所有人匍匐地跪下,大厅瞬间变得安静异常,一时间迸发出整齐的震耳欲聋之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只听见一个慵懒略显颓废的男声,轻轻地笑开:”众爱卿,平身,平身,随意,随意。”语毕,径直走向太后的一侧。我站起,猛地看到玺雅的眼神中饱含着爱意地看向那个身着明黄的男子,眼眸中饱含着泪珠。
那男子是当今圣上。
他着实俊美异常,鼻梁如陡峻的山峰,眼眸如最深的碧海,若说许申是芝兰玉树,那他就是绝世无双的翩翩公子。许申见我怔愣,狠狠地扭了我腰,吃痛地转过身去,看见他吃人的,警告的目光。这小子倒还是吃醋了,为了安抚一下这个幼稚的可爱的小男人,我对着他眨眨大眼,在做了个亲亲的动作,看他紧绷的脸突然变成了好看的笑。
姑姑坐在御座的正下方,许是碰巧看见我两打闹的模样,低低地抿嘴笑。
这是我姑姑,没有传说中的倾国倾城,只是一个还看得到些许曾经绝色倾国影子的中年女子。虽然满身的珠光宝气却掩饰不住她日渐衰老的事实。岁月,或许是对女人,尤其是宫中的女人,最为残酷的事情。
突然一道凌厉的目光向我投来,包含陈杂了太多的情绪,我理不清。他是君临,君临天下的君临。许申突然握紧我的手紧紧地攥着,像是宣告主权。
天子瞬时收去所有的情绪,不明所以地抚摸着腰间佩戴的同心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