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观园诗集》今已不易觅得,特选注数首附录于此,以供赏析。
补袴吟
令崇信时,敝袴膝穿,寸丝无可易者。内子踌躇相向云:“取膝下未穿处,补膝前穿,则新旧一色矣!下更以粗者易之,时时纳袜中,无患也。”予笑应曰;“善”!促使易。
移将旧制贴新缝,反手经营到此工。
不解纳污藏垢意①,安②知补短截长功。
茅檐③砧杵④敲残月,比⑤屋寒蛩咽晚风。
但得逢人歌五袴⑥,管它谁笑令君穷。
①纳污藏垢:同藏垢纳污,此处意为容纳坏事物的坏的一方面。
②安:疑问词,哪里?
③茅檐:指贫寒人家。
④砧杵:捣衣石和棒槌。
⑤比:并列。
⑥五袴:称颂官吏。唐储羲诗:“籍籍歌五胯,祁祁颂千箱”。
秋兴
昨夜银河横露渚①,今朝曙色霁②寒烟。
参差渐出转原树,疏密遥看夹陌田③。
一片芙蓉空际削,万家庐井④镜中悬。
闲云缥缈飞群岫⑤,积水潆洄注百川。
天外行行排字雁,枝头转转听鸣蝉。
黄花有意搴芳晚,红叶无心得气先。
日夕牛羊驱个个,霜林榛⑥枣实年年。
却思鲈鲙莼羹⑦美,谁识芲葭⑧白露缘。
入世簪缨⑨成桎梏,忘机⑩鸥鸟自蹁跹。
等闲携得清风去,倜傥归邀皓月眠。
①渚:水中间的小块陆地。
②霁:雨、雪停止,天放晴。
③陌田:留有小路的田地。
④庐井:庐舍与水井,指人家。
⑤岫:山。
⑥榛:落叶灌木或小乔木,果仁可食。
⑦莼羹:用莼菜做的汤。
⑧芲葭:草。
⑨簪缨:古代官吏的冠饰,以示显贵。
⑩忘机:忘却机变取巧之心。
寻春
春满晴溪绿满山,挥筇①拨闷踏烟鬟。
啼枝新鸟频来去,流水柴门②自闭关。
村酒招呼人吏散,坞③棋寂历④簿书⑤闲。
科头⑥石濑⑦清生腋,携得松飔⑧入袖还。
①筇:古书上说的一种竹子,可做手杖。
②柴门:用柴作的门,言其简陋,贫寒。
③坞:四面高中间凹下的地方。
④寂历:寂静。
⑤薄书:官署文书。
⑥科头:结发不戴冠。
⑦石濑:水击石间而成的急流。
⑧飔:凉风。
过细水河岸看瓜田
绕河不住啼鸣蛙,草铺①参差人几家?
种得瓜田数百亩,一湾流水足生涯②。
①草铺:城外的集市。
②生涯:此处指人生的极限。
山水缘
山水真成癖,何妨赋性偏。
烟霞随处狎,丘壑为谁妍?
六合①宜孤寄,三生②罕俗缘。
登临谐夙好,不假赤松权③。
①六合:天地和东南西北古称六合,今转为“宇宙”的意思。
②三生:佛教语。指前生、今生、来生,即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
③赤松权:古代传说中的仙人。
盆梅
谁叫斗室①把春移,转瞬俄惊物侯②奇。
占断罗浮③千万种,寻来造化两三枝。
①斗室:小屋。
②物侯:庶物应节侯而至,如鸿雁来、玄鸟归之类。
③罗浮:山名,在广东省境内。相传罗山之西有浮山,为蓬莱之一阜,浮海而至,与罗山并体,称罗浮。
春行
雨后春容①处处闲,寻芳②缓步出田间。
垄头旧草抽新草,天外烟山绕近山。
千树闻啼莺语媚,百花照水蝶衣斑。
恰从柳陌逢童子③,共说初修禊④事还。
①春容:春光。
②寻芳:寻觅芳菲。
③童子:儿童。
④修禊:古代民俗于农历三月上旬到水边嬉游採兰,以驱除不祥,称修禊。
登黄鹤楼①
万里长江百尺楼,白云飞尽楚天②浮。
此身直立层霄③上,手挽银河夜倒流。
①黄鹤楼:故址在湖北武汉市蛇山的黄鹄矶,临长江。相传有仙人子安乘黄鹄过此,故名。
②楚天:楚地的天空。因楚在南方,也泛指南方天空。
③层霄:天空高远之处,犹言九霄。
藏山·飞楼①
侧身缘磴过,举步得蹒跚②。
绝涧垂天碧,飞楼抱日丹。
云根③腾脚底,斗柄④挂栏杆。
顿觉身生翼,凌空一啸寒。
①藏山飞楼:藏山在盂县境内,传为春秋战国时程婴藏赵氏孤儿处。飞楼,俗名梳流楼。
②蹒跚:走路缓慢。
③云根:深山高远处云起的地方。
④斗柄:斗杓。北斗七星,四星象斗,三星象杓,杓即柄。
文笔①
斯文②自在兹③,何事觅文笔?
却羡水中央,挺然脱颖④出。
①文笔:指文笔山,在盂县境内。
②斯文:儒者,或文人,此指文化气氛。
③兹:此。
④脱颖:颖全体脱出,非止露尖而已。颖,毛笔尖。友来山窗①终日静,来往得吾徒②。
迎客花争笑,应门鸟解呼③。
野蔬连露剪,村酒向邻沽。
为报鸡坛④日,今宵步不孤。
①山窗:此指山间的书窗。武全文青少年时代为避世情干扰曾在山中攻读。
②吾徒:我的同样是读书的朋友。
③解呼:懂得呼唤。
④鸡坛:朋友相会之处。古代越人相交,礼封土坛,祭以鸡犬,故名。
井陉①道中
策马②出榆关③,东走井陉道。
谁人解谈兵,莫遣淮阴④笑。
①井陉:县名,属河北省。
②策马:赶马。策,古代的一种马鞭子,头上有尖刺。
③榆关:即山海关。隋开皇三年筑城关,设榆关总督。
④淮阴:指韩信,他曾当过淮阴侯。
登高神山
仰天寻岭道,渐上一身轻。
马踏云根①过,人冲雨足②行。
钟声来碧落③,鸟语乐新晴。
纵眼看今古,嵚崎④信此生。
①云根:深山云起之处。
②雨足:犹雨脚,指雨丝落地。
③碧落:天空。
④嵚崎:山路高而不平。
七夕
又是穿针①会,银河彻夜晓。
稽首②告天孙③,宁拙不愿巧。
①穿针:旧时的一种风俗。传说农历七月初七夜天上牛郎织女相会,妇女于当晚穿针,称为乞巧。
②稽首:磕头。
③天孙:星名,即织女星。
荷亭
阁敞风宜受,塘幽草自生。
临轩窥浴日①,照树识流莺。
魚狎芙蕖②聚,杯擎菡萏③清。
欲呼池水问,可否濯吾缨④?
①浴日:旭日初升,光影与水流上下的景象。
②芙蕖:荷的别名。
③菡萏:荷花的别称。
④缨:结冠的带子,此指有声望的封建士大夫的冠饰。
灶夜①
夜静灯青香满炉,灶前稽首②自踌躇。
年来功过知多少,半字于今掩得无③?
①灶夜:即农历腊月二十三日夜,旧为祭灶日。
②稽首:磕头。
③无:疑问词,用同“否”、“吗”。
寿良①村落
平地一堆起,周垣②小结村。
鸡栖茅屋角,犬吠栅栏门。
比户③炊柴火,终年饱菜根。
隔篱凭野望,蒿长遍荒原。
①寿良:县名,属山东省。
②垣:墙,短墙。
③比户:家家户户。比,并列。
晴日芮谷①游,同杨子愚谷②
晴日有余闲,悠哉可自得。
与子携手行,来渡汭水北。
有谷窈然③深,峰回复径仄④。
泝洄过小桥,还经危石侧。
丘壑处处幽,随人意所即。
愿言⑤持赠君,悠悠一片云;
愿言浣吾子,溶溶一湾水;
愿言与子登,嶙峋⑥岸千层;
愿言与子歇,山间待明月;
愿言与子仙,漱石⑦饮清泉;
愿言与子友,道人及樵叟⑧;
愿言与子栖,婆娑树影低。
此日同把臂,巵⑨酒不辞醉。
世事等闲看,功名有如寄。
无求获亦多,清白志已遂。
山水各争妍,相逢良不易。
与君更缔盟,一日一来至。
①芮谷:芮为古国名,周初诸侯国之一,在今陕西省大荔县南。又水名,通汭,谷在汭水北。
②杨子愚谷:杨愚谷,生平不详。子,对人的称呼。
③窈然:深远。
④径仄:路径狭小、倾斜。
⑤言:助词,无实际意义。
⑥嶙峋:山势重叠的样子。
⑦漱石:晋孙楚少时欲隐,谓王济曰当枕石漱流,语误为“漱石枕流”。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见《世说新语》)。
⑧樵叟:打柴的老者。
⑨巵:酒器。
秀水(旧名细水)
犰犹南,三十里。
绕细流,清无已。
荡①文心,洗俗耳。
游若②龙,逝如驶③。
乃更名,曰秀水。
①荡:激荡,激发。
②若:如。
③逝如驶:流逝如同快马奔跑。
史问(二十首选二)
问希文①
人生须行乐,独欲后天下。
安得②世间人,尽是解忧者?
问卧龙③
茅庐犹未出,预把三分付。
不识汉家鼎④,依然留得住。
①希文:范仲淹,字希文,尝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②安得:怎样才能使得……安,怎样。
③卧龙:喻隐居或尚未露头角的杰出人物,此处指孔明。
④鼎:上古祭器,引申为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