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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不枉人间

雨水从青枫子的灵体中穿过,他觉得自己的心很累。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记忆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

看着人们慌忙躲避雨点的身形,他觉得特别的陌生,以至于生出了一股寒意,并不是下雨潮寒带来的那种寒意,而是自心底发出的一种悲凉。

举目望日,不见长安。

举目四望,无一是旧乡。

青枫子的灵体越来越虚幻,他知道,这是天地对他的惩罚。

因为天地间不允许灵体出现在日光下。

但是他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长安,顾不得自己身体的不适。

真的快要消散了,灵体越来越虚幻,青枫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这时,天边来了一白发老者。

一袭修长白衫,黑色松糕靴子。正宗的国字脸,脸上皱纹不多,所以显得不是太老,特别是那双眼睛,完全没有老年人的暮气,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胡子很长,拖到了胸口。他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抚着胡子,好奇的看着剑灵。

“这是剑灵啊。”这位老者只是踏出了一步就从天边来到了他的眼前。

老者本来就很明亮的眸子变得更加明亮,旋即又摇摇头,道:“这么好的东西多少人一辈子都看不到一次,可惜你就要消散了。”

还是剑灵的青枫子盯着老者,想要说话,才发现自己练了那么久的人话到了人间反而说不出口。

老者好像并不在意这些,接着说道:“你想做人吗?“

青枫子想到了自己的主人张道陵,想到了长安城内卖糖葫芦的小贩,想到了如家楼上挥手绢的姑娘,他们都是人。

都是他羡慕的人。

做人有千般好,所以青枫子也想做人。

然后他拼命地点头,表示自己非常想要做人。

老者看着他的滑稽表情,暗叹一声,做人岂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但是,青枫子又想到张道陵曾经说过,要做人就一定要经过奈何桥,桥上有一个老婆婆叫做孟婆,每一个转世做人的鬼魂都要喝一碗她的汤才能转世,而那碗汤可以让人忘却前世种种烦恼困苦。

想到这里,他又拼命摇头。

老者好像明白他想的什么。

哈哈笑道:“这点你无须担心,我也没那本事能送你去转世。恰好有户人家的孩子因为一些原因灵魂已经转世,肉身却没有死去,你现在的情况,刚好可以入住。“

他还想说什么,老者没有给他机会,用袖中乾坤将他收走。

巴蜀之地,崇山峻岭,蜿蜒崎岖。更是以险峻陡峭出名。千年以前长安城里有个叫李白的诗人曾写过一篇文章《蜀道难》,当中就以“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来描述蜀道的艰险。

但是,巴蜀之地并非都是险山,还有平原。

平原是非常适合人们栖息的,所以很快的这里就形成了一个城镇。

由于这里每家每户的院子都种了几颗芙蓉树,所以这里人们干脆就把座城池取名为蓉城。

蓉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李达家。

此时来了一位白衫老者,说是可以救活自己家沉睡了三天三夜的孩子。

这孩子说来也奇怪,去了水边玩耍一次后就说很累要睡觉。谁知道这一睡竟然就起不来了,这两口子用遍了所有方法都不能起到效果。

今天,来了个云游道士,说什么这孩子与道教有缘,要渡这孩子度过难关。

小两口开始觉得这就是个江湖骗子,经过老者一番解释说自己一定不收钱之类的话后,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姑且让老者试一试。

也没见这老头怎么救治,只是把手放在孩子的额头,然后金光一闪,就好了。

老者笑着对小两口说好了,但是警告两位要多信道教,这孩子跟道有缘,若是以后他要学道,万万不可阻拦。还说可能是惊吓过度,一时间可能不太会开口说话,要慢慢开导。

果不其然,不出半盏茶,这小孩就晃晃悠悠醒了过来。

小两口看到这个场景对老者是千恩万谢,硬是要让他起个名字,要让自己儿子改姓。

道教杂艺八项中就有生辰面相,基于这些理论起个名字还不是非常简单的事。

不如就他风吧,希望他的以后就像风一样自由自在。

小两口,鞠躬答谢。起身时,老者已经不见。

青枫子再次有意识时,他看到的是一根大大的房梁,上面还有一只八角蜘蛛,正在进食自己的猎物。

他听到了老者和两口子的对话,知道了自己此时已经是人了。他兴奋地对自己身上的每个部位来回的抚摸,真真切切的肉感,还有那种灵体没有的充实感。

他想笑,但是他不能。因为他觉得在人间发出的第一个声音不应该是笑声,而是别的真正的人话。

又过了两年,一场瘟疫席卷了这座村庄,带走了许多村民的生命,包括青枫子的父母的生命。

这两年,青枫子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有一种矛盾感,好像自己像是工厂里放错位置的转轮,与整体格格不入。

甚至有人说这孩子被水鬼吓破了胆,成了废人,建议两口子丢掉这个孩子。但是小俩口没有,哪怕真的成了废人,依旧是自己的孩子。

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哪里会忍得下心丢掉。

整座小村庄只有青枫子一个人活了下来。当他走在大街上时,别人都对他指指点点,说这孩子天煞孤星,不仅克死了家人,就连村子里的人都克光了。

青枫子没有理他们,只是呆呆站在包子铺门口,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咽着口水。

他不怪这些人的眼光,因为从他转世的那一刻开始,他看到的几乎都是这些厌恶嫌弃的眼光。

虽然和他想象的人间不同,但是他仍旧在努力的扮演好这个角色。

他没有做成张道陵那样的人物,没有成为一个书生,更没有可能成为云阁中秀牡丹的姑娘。他是只做了一个从小坎坷的穷苦人家的小孩。

他琢磨着,或许有过这样经历的人生,才不枉人间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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