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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暮葵胜境(一)

当天傍晚林清溪与亦动拿车票坐上了列车,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列车,只是辆普通的客车,挤满了普通的旅客。他们拿着特殊的车票上车,竟也无人察觉,林清溪和亦动坐在车厢里,看着周围挤挤嚷嚷的人,感觉这趟奇异之旅开头未免太平淡无奇了点。

列车一站一站的开过,人们上车下车,只有他俩始终未动。亦动神色又慢慢凝重了起来,林清溪把手扶在他的手上,说:“不用太紧张!”

这是他们第二次握手,亦动显然也察觉了林清溪为了安慰他而做出的巨大努力,他握起她满是汗水的手说:“谢谢你。我没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惶恐,在这十来年里,我经常做一个梦,梦到被人追杀。一个高大的黑衣人用剑穿了我的胸膛,然后又击中了我的头……每次都被疼醒,非常非常的害怕。”亦动说着豆大的汗水淌了下来。

“我们要去的是个美丽的地方,与你所说的没有关系。”林清溪说。

“但我从来没有梦到过美丽,只有黑暗、血腥和杀戮。我无数次看到自己濒临死亡,而凶手则在一旁哈哈大笑。冰冷的剑、火热的血,就这样无休无止……”亦动用手抱住自己的头,“他们说的那些,你觉得是真的吗?我必须回去,当什么掌门吗?他们确实不该告诉我……我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心里却更烦乱了。”

“亦动,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宿命,命中注定了的事,你是逃避不掉的。我想这次你要必须面对这一切了。”林清溪说,她却清楚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心魔,直面自己最惧怕的事物,需要极大的勇气。

“清溪,让我在你身上靠一下,不介意吧。”亦动说,他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迷茫无助。

林清溪心里十分介意,但她却说:“好……”

亦动依在林清溪身边,脑袋歪在她的肩上,他的体温徐徐传来。这是林清溪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他人身体的温度,她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强忍着。亦动迷起了眼睛,昏昏欲睡,他的头发像扫帚一样扫着她的脸,让她很难受,可他身上的气息却和煦宜人。亦动越靠越沉,林清溪还以为他睡着了,正要动却听到他说话:“清溪姐姐,你今年几岁呀?”

听到他问年龄,她脸突然红了,说:“今年……二十六岁。”

亦动竟“噌”的坐起来说:“那我大你一岁呢,得叫你妹妹。”

林清溪咬着嘴唇摇摇头说:“不像。”

“真的。你叫我哥哥吧,我印象中都是这样的,我们兄妹相称。”

林清溪突然联想到电视剧里演旧时候有婚约的男女,为了避嫌都称兄妹,她不加思索的说:“呸,恶心,谁要跟你兄妹相称。你有个妹妹了还不满足?”

“那不一样。”亦动说着又要往林清溪身上靠。

林清溪赶紧躲开:“你说就靠一下的啊!”

亦动没趣的揉搓着手里的瓜子皮。这时列车的最后一站到了,所的旅客都下车了,列车员开始打扫卫生清理垃圾。

林清溪与亦动面面相觑。亦动说:“别动,小美说了,一直坐着别动。”

林清溪坐定,果然没有人来赶他们,仿佛他们是透明的。过了一会儿列车又缓缓开动了,窗外一片漆黑,仿佛在经过一条隧道。隧道过后,夕阳照了进来,这时已是傍晚,晚霞绚烂,像锦锻一样在天际铺展。天空之下是平静无波的水面,水里是波澜壮阔的夕阳,他们看着这美景忘记了说话。

夕阳慢慢被夜色呑尽,星斗闪现。

亦动长伸个懒腰说:“肚子好饿呀!有没有什么吃的?”

林清溪摇摇头:“我就说要准备准备,结果你拉着我就跑,现在可好了吧,要什么没什么。”

“都说秀色可餐,我看着你吧。”亦动坐在林清溪对面,用一只手支起脸来。

林清溪脸一红,真想给他一巴掌。

亦动顽皮一笑,说:“你脸红的样子还挺可爱。反正无所事事,我们睡觉吧。”

林清溪脸到红到了脖子根,她站起来说:“你要睡就睡,别管我啊!”

林清溪四下一望,列车里空空荡荡,车窗外只有茫茫星空,大地仿佛不见了,四围全是星罗棋布,十分壮美。寒星流转着宝石蓝的光泽,一层层悬挂在无际的天幕中。

林清溪倒吸一口凉气:“这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如果有什么企图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亦动把眉稍一挑,笑道:“只为思卿不可忘,却道夜色如水凉。”

林清溪皱眉说:“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亦动说:“随口说说。你坐过来,我给你写首诗。”

林清溪又忍不住笑了:“你以前都是这么追求女孩子的吗?”

亦动抬头仔细想了半天说:“可能是吧,记不太清了。觉得这个套路还是蛮熟悉的。”

林清溪看着亦动,颇有点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影子。她坐到他的对面说:“我可不敢当,你也别写我,我这种大俗人入不了你的诗。”

“你不是你想的那样。”亦动想了半天说,“以前你唱的歌是你自己写的吗?”

林清溪也愣了好久说:“是的。”

“虽然我记不得了,但印象中,你写的很好,唱的也好。真希望有一天还能听到你唱歌。”亦动说道。他这两句平常的话却超越了刚才一系列的撩妹套路,看似不经意,却直指她的内心。林清溪心里突然一阵温暖,此刻的亦动真的有一点像大哥哥了,她十分真诚的说:“谢谢你,亦动。”

亦动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说:“好啦,睡会儿吧。知道你也困了,虽然对你有所企图,但‘君子’二字,我亦动还担的起。你且放心吧。”

林清溪不由的白了他一眼。亦动吹着口哨躺在了座位上,那座位只有他一半长,他只好把腿悬在外面。

林清溪扶在小桌上看着外面的绵延不绝的星空,不知何时也进入了梦乡。

水晶蓝的天空,涂着一层薄薄的云,空气微凉,弥漫着水汽和花香。林清溪睁开眼睛,看到花瓣正零零落落的飘散下来,她仿佛是躺在一艘船上,晃晃悠悠,在水中飘荡。她的身边是另外一个人的身体,她转眼一看,竟然是亦动,亦动还在熟睡着,嘴角还挂着一丝口水。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这一瞬间让她产生了错觉,仿佛他们已为夫妻,仿佛她每次醒来眼前都是他呼呼酣睡的脸。她的心底油生出一丝温暖,而这温暖却被大面积的迷茫和悲伤所包裹,她一时间又悲又喜、又哀伤又快乐……她只得努力使从自己的幻想中挣脱出来,她猛的坐起身来。

他们果然身在木舟之中,面前是迷濛濛一湖水,夹岸是一大片不知名的烟粉色花树,那花树氤氲在水汽中亦真亦幻,四周一片寂静,唯有花瓣无声坠落。零零散散的落花漂流在水中,而岸边则锦重重的积成了堆。林清溪惊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原来不是在做梦,她使劲想也没想明白,刚刚明明是在火车上的怎么突然就到了船上,还和亦动躺在一起……

这时亦动也揉着头坐了起来:“你干嘛呀,吓人呼呼的,都被你吵醒了。”亦动坐起来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惊呆了:“这是在哪里?我们两人怎么回事?我们在一起睡觉了?”

林清溪将头一低说:“大惊小怪的,我都没说什么呢。”

亦动转脸看着林清溪微笑着说道:“果然不虚此行……虽然开始无聊了些,到现在能跟你一起泛舟湖上,不错哇!”

林清溪说:“得了吧,我们就这样漂漂荡荡,还不知道要漂到哪去呢!”

亦动也皱起了眉头说:“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喽!”

他们就这样顺流而下,穿过一团水雾,犹如拨云见日般,花树分开有一巨石凸现在眼前。林清溪和亦动都屏住了呼吸,水雾散尽,只见那大石上大书几字:“世外桃源,暮葵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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