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点儿都不会担心安赫阳吗?”
车里很安静。因为安贞国不喜欢听音乐。因为丁琴喜欢JAZZ。
林琳把自己藏在驾驶位子后面的阴影里。安贞国看不到她的表情。这样她可以轻松很多。
“我用不着担心她。”
“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我的意思是,她是你的女儿。你……”
“你想说什么?”安贞国打断她。同样,林琳看不到他的表情。
林琳打开车窗,外面流光飞舞。好像那个桃花纷飞小桥流水孺子诵读的夜晚。他们经过新湖。林琳闻到了水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
“你坐过来一点,让我看见你。要不然,你坐到前面来。”
林琳轻笑。“我在这儿挺好的。”
安贞国不再说什么。济州果然是个很小的城市,过了新湖没多久,就到了一片没有人的街道上。欢乐或许真的只属于一小部分人群。就像这个城市一样。不是所有人都能生活在欢乐的小圈子中间,甚至不是所有人都能一出家门就打上出租车。林琳还记得王理安曾经说过她以前住的小区。出租车看见横在眼前的铁路和都不愿意走。王理安说她如果想穿得漂漂亮亮去参加她们的饭局就要走十分钟才能到可以打到出租车的路上。然后还要等很久才能有一辆空的出租车经过。运气不好的话只能和别的人搭同样一辆不打表的出租车,任司机宰钱。“所以开始的时候我总是不喜欢和你们一起出去。”林琳有些恍惚,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她讲起的了。好像是很久以前了,或许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吧。
从高中她爸爸做生意失败赔了一些钱。林琳就很害怕有朝一日会像王理安一样。
现在她身处越来越偏僻的路上。开始不确定,这条路是通往另一片乐园的曲径通幽,或只是一个开始。她低着头。已经感觉不到路灯温暖的晕黄色。黑暗变得单纯。
“我们要去哪里?”她问道。
“你坐起来不就能看见了。”
林琳没有动。因为她一下子想起来王理安是什么时候对她敞开心扉说了那些穷人的话。那是蒋悦营和辛洛一周年的纪念聚会上。其实也没有多少人。辛洛出身微贫。蒋悦营不想让他认识她那些高官子女。
那是一场没有压力的聚会。所以每个人都很高兴。
不对。好像不是。那是安赫阳的生日。
林琳有些记不清了。
“林琳?林琳?”安贞国看不见她。这让他很不安。
那是什么时候来着?林琳有些恍惚不清。她好像记得有蛋糕塔。有蜡烛。有很多人。嗯,对,很多人。很多模模糊糊的人影。她们把手机扔进冰桶里,就像这样。
安贞国看见林琳抬起手把什么东西扔出了窗外。“林琳?你怎么了。你说话。”
咚的一声。他看见林琳倒在车座上。
薛城北把韩桥送回家。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沉默地很想刚刚失去某一位亲人。薛城北就是这样想的。这很奇怪。让薛城北有些难以名状的恼怒。当然他不知道他们已经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麻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一路都是在想什么?”
韩桥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这种无辜的表情薛城北在很多女人的脸上见到过。他简直要抓狂了。
“你……你……你现在这个表情是要……你该不会是?”
韩桥一愣。连忙否认。“没有,没有。”
“什么,没有什么。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你冷静一下。不要这样。”
薛城北一下被他逗乐了。“韩桥。我都不知道我们在这儿干什么。你已经不是安赫阳的医生了。你不是早就想退出了吗,现在得偿所愿了你还在害怕什么,或者委屈什么?”
韩桥或者想反驳什么。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好像琼瑶剧一样。薛城北彻底缴枪投枪了。“你想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好吧,你好好想一下。”他走下车,从后备箱中拿出两瓶水。
这是个综合小区。只不过医院在这里团购了一批房子。他现在所站的地方就是医生们的家。干净的不像话。
“怎么样,说说吧。”
韩桥依然愣愣地。接过薛城北递过来的水,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低着头摆弄着瓶子。“薛城北,我错了。”
薛城北愣住了。有种不祥的预感直蹿脑门。韩桥的稳重就像大象有长鼻子一样,在他心里这就是一个事实。他从来没有见过韩桥这幅模样。
“我现在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我不想回来。”
“你不会是……”
韩桥回过头看着他。点了点头。
薛城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笑了,脑子一片空白。他突然想到张叔。想到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狠狠地打他一拳。好像一个笑话。
“什么时候,你怎么会……”
“我知道我错了。不过我们现在也没有联系了……”“是她不和你联系,不是你不联系她了。”薛城北想到他刚刚念及安赫阳时的反应。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是这样。“是她勾引你的对吧?”
韩桥不知道点了点头。“不过,她那个时候……”“她那个时候怎么样。她很好,她……她很清醒。或者你想告诉我,你们只是一时冲动?”
“反正……反正……”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这一路他都在做挣扎,要不要告诉他。该怎么告诉他。他只知道他现在很乱。有些痛苦。他恨透了自己每天晚上一躺下就想起安赫阳的脸。他没有办法允许自己背叛自己原有的生活。
一下子沉默了。
薛城北拿出电话。“张叔,呵呵。最近怎么样。身体挺好的吧。呵呵,我也挺好的。今天我和韩桥一起,可能会很晚。对,你要不要和他说几句?嗯好吧。我爸也挺好的,我昨天刚和他通过电话。行,好吧。回头我请您吃饭。嗯,好。再见。”
他挂断电话。启动了车子。
“我们去哪儿?”
“去我那。”
“为什么要去你那?”
“难不成要让张叔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你老婆怀孕了你知道吧?!”
“谁怀孕了?”王理安吃着爸爸从历县带回的桃子。很软很甜。“说是他的新女朋友。”杨俊梅低垂着眼睛。王理安感觉客厅里的气氛非常不友好。好像是办公室的延续。但她选择了先忽视。装傻充愣混到睡觉就行了。只要明天王建朝去上班,压力就会小一些。她紧张的大脑已经这样运转了一个工作日。应付掉了程晓华。现在应付杨俊梅,就像加班一样。
“姐姐知道吗?”王建朝问道。
“谁姐姐?”
“我姐姐呗,还有谁姐姐。”
杨俊梅仰了仰头,给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先喝了一口玫瑰茶。“你姐姐可能不知道,王理安的姐姐可能知道。”王理安看见爸爸愣了一下。好像这句话很难理解的样子。她知道王建朝的念头。无非就是又让她们母女俩见识到了属于他的家庭中,他认为丢人的一面。简直就像标志牌一样。她暗自冷笑:“那现在是要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呢。要么生下来,要么打掉。”
“那女的是做什么的啊?”
“听说好像是从医院里认识的。”
王理安回想了一下。是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医生。她眨了眨眼睛。应该不会。她记得那个女医生带着戒指。“那就是护士了?”
“我怎么知道。我不过就是在她奶奶家听到程言讲电话说的。”她好像很不屑地样子。但还是说道,“不过这次好像严重一些的样子。”她和张颖去玩儿了两天,有些晒黑了。王理安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王理安的卧室搜寻着什么。“我看看你这儿有没有什么面膜。”她这样说。但王理安明白。
“怎么呢?”王理安问道。
“不知道。感觉。你想啊,程让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算常见了吧。但是程言还是一副很沉重的样子。好像……大难临头的样子。你说说,未婚先孕。哼……”
王理安心里一刺。“所以,要像以前那样做掉。”
“不知道。”
王建朝叹了口气,往沙发上一躺。浑身疲惫。“给你爸把茶满上。”杨俊梅吩咐。但王建朝马上拒绝了。“不用,我自己来。”
“你要不要跟姐姐说一声。”杨俊梅问道。王理安愣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她等待着王建朝的答案。
王建朝给自己充满了茶,叹了口气。“哎……这个怎么说啊。要不你去说啊?”
杨俊梅冷笑了一声。“你当我傻啊,我才不去说。这是你们家的事儿,用得着我一个外人开口吗?”
王建朝皱着眉头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女儿都快出嫁了。都把她教坏了。”
“她?”杨俊梅又冷笑,“她什么不懂啊。还用得着我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