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琴去世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各大报纸刊登出来。没有人在乎她自杀的消息是不是真的。反正是罪有应得。最专业的冷冰冰的报道。薛城北心里给刺了一下。
小严给安赫阳送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女连心,安赫阳突然问道:“有我妈的消息了吗?”小严低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是没有消息还是你不知道啊?没有消息就再找,不知道就去知道。”安赫阳有些动怒,一把将米饭打翻到地上。安赫阳觉得自己上当了,薛城北完全是把她监禁起来,就差给她也带上一个铁链什么的。当初安赫阳提出的所有条件,在她走进这间密室之后全部化为泡影。通往后院的密道也被封死了,她现在唯一的可能走出这个房间的就是另一条通往二楼房间的绳梯,悠悠荡荡只下不上。现在只有在她需要出来的时候才由小严放下。光秃秃的两三米天井一样,安赫阳坐在下面觉得自己像青蛙一样在发臭。
结婚之后才发现被骗的苦情媳妇,想要离婚却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说得算的了。像被困在蒋家老宅、东区二院一样,安赫阳毫不畏惧再被关一次。从小严每天的表情上,她也能嗅到外面的气候。“我妈是不是出事了?”小严叹了口气,却嘟囔了一声:“没有,我去帮你问行了吧?”
“我们说好了的,你们会把我妈接到这里。”
小严不耐烦地冷笑一声:“安大小姐,你以为现在还和以前一样呢,所有人都要听你的呼来喝去?”
小严在安赫阳酒吧上班的时候,忍气吞声地跟在她身边见识过安赫阳的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但安赫阳发现他和薛城北的关系的时候却只记得他面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酒吧包厢里安装了很多针孔摄像头,很多高官子女醉酒吸毒****的监控都被录了下来。“安经理,你不会忘了我是谁了吧?”安赫阳看到小严给她播放其中一个片段,这才恍然大悟。不过还是震惊不已。她一直像宝藏一样藏在项链里的u盘一下子没有了价值。
“你是不是和我睡过?”言外之意便是问他怎么会有这些视频的。小严笑了笑:“当然没有,和你睡,我还怕得病呢。这些东西都是蒋悦营告诉我的啊。不过我可和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她喝醉了之后无意间说漏了嘴。”安赫阳皱了皱眉头,仍然不解。安装这些摄像头,她没有告诉过一个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蒋悦营粗心大意的个性不可能会发现。薛城北看见她满脸疑惑,笑了笑:“你装这些设备,不会绝对地没有一个人知道。你想想看,周梓晨控制着济州市的建材市场,你安装摄像头这种事,只要她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了,并不奇怪。只不过我有点儿好奇,你最初录这些视频的时候究竟是出于好奇,还是以备不时之需呢?”
薛城北一直以为安赫阳是个极聪明的女人。但近来很多事情都把安赫阳往傻瓜的道路上越推越远。犯最低级的错误又轻敌,分不清敌我任意相信,最终把自己陷在泥淖之中。
安赫阳看了他一眼,故作悬疑地笑了笑,也不说话。
薛城北知道安赫阳一直不敢真得用这些视频。蒋严也不敢。像个定时炸弹一样。足以把整个纪检委炸出心肝脾肺肾。小严给安赫阳送完饭,坐在他身边叹了口气。薛城北问道:“怎么了?”“没事,她问丁琴的事情了。”小严迟疑的抬头看了看他,但还是没有说话,又低着头叹了口气。他和丁琴有过几面之缘,总是雍容地微笑,和善地和他打招呼。那时候他刚到济州,还是个愣头愣脑的乡下小子,又因为揣着一肚子怨恨,他一看到安赫阳便更加不知所措。打碎杯子被她痛骂,丁琴便会替他解围。那个时候也是恨她的。现在那恨有些记不清了。
“你觉得该告诉她吗?”
“要不要告诉她,她妈妈在珍妮那里。”
薛城北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不知道,她总是问,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笑小严还是一颗单纯淳朴的心,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用可怜她。是她抛下她妈跑的。我们能保住她已经很不容易了,没有理由顾一个兼一双。”“她现在这个样子能帮得了我们什么,干脆把她交给警察,是生是死都是她活该的。反正我们手里有的证据已经够多了,就算安贞国不说,也难保另外三个不招供啊。”小严觉得她是个越来越重的麻烦,还黏糊糊的。薛城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累。今天去北京,你就忙你的事就行了。”他突然想到小严从前还有想带杨奇一起走的想法,笑着问他:“杨奇呢,你们怎么样了?”
小严撇了撇嘴,嘟囔着“还能怎么样,分了呗。她想跟韩桥在一起,就在一起好了,又没人拦着她。”
“为什么啊?”王理安突然说道,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王理安一边刷牙一边倚在门框上看他。挤出点笑容嘿嘿对他笑,她又歪着头问道:“我们今天要去北京吗?”
薛城北“嗯”地应着一声,回过头对小严使了个眼色。只听王理安又说道:“什么时候去啊?”
“一会儿吃了饭就去。”
“怎么去呢?”
“开车去。”
她突然害羞起来,低声问道:“就我们两个吗?”
薛城北笑了:“不,小严跟我们一起去。”小严开玩笑道:“怎么,不想让我去吗?”“没有。”王理安不好意思地转身,哒哒脚步声小跑回到卧室。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薛城北问小严:“你看见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吗?”小严摇了摇头。“算了,不管她了。你就不害怕让韩桥看安赫阳,安赫阳会跑掉吗?”
“安赫阳会把韩桥干残了,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难得,还有一刻放松的时候。说完,韩桥便睡眼朦胧地走了进来,连打了两个喷嚏,嘟囔:“谁骂我了。”
从来没想过薛城北似乎也没有做过什么让她义无反顾的事情。也没有问过为什么要去北京,去北京做什么。虽然王理安的心里简直对北京这两个字都觉得凄惨兮兮。但还是听话地坐上了车。摇摇手对尴尬地站在门前的杨奇和韩桥道别。
刚出济州,杨俊梅的电话就到了。“不是去云南了吗,怎么又去北京了。”最怕什么,什么就来的最快。杨俊梅语气还是满满的不痛快。她冷冷问道:“你和谁一起去的?”王理安开始迟疑起来含糊带过:“跟朋友。”怕薛城北听到杨俊梅愤怒的声音,几乎要躲到角落里。杨俊梅或许是听到了行车的声音,更着急了:“朋友,哼,你现在还有朋友吗。快说,你现在在哪儿?”“刚出济州。”“跟谁?”王理安隐约觉得是不能让杨俊梅知道她是和薛城北一起,但一时之间脑子里又反应不出别的人名。其实说杨奇也可以啊,甚至张三李四任何杨俊梅不知道的,她也无从查证。但王理安不知道为什么,仍旧老实地回答:“薛城北。”杨俊梅果然冷笑一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跟他去的。你就是狗改不了****的东西,怪不得人家都看不起你……”王理安顿觉身子都麻掉了,手脚冰凉。她不明白杨俊梅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
王理安不求杨俊梅会在她分手的时候能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她:“没关系,他那种人渣不要也罢。让他去死。”但也从来没有想过会从杨俊梅的愤怒中听到暗含让她去死的深意。每句话都像是一个代码,怎样翻译最后都是冰锥一样插进她的心房。连血都瞬间冻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的房间简直就要被狂风暴雨折碎了。
似乎知道她是和薛城北在一起也算是一种安全,杨俊梅骂了一阵自己挂掉了电话。薛城北回过头看到她脸色苍白,吓了一跳。“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我妈。”她低声回答,有些委屈。眼泪缓缓落了下来。薛城北怔了怔,他大概也明白了为了什么事情。不过也是看过她哭了太多次了,当下也没有什么感觉,反倒认为是个困扰。回过头微微皱了皱眉头。韩桥一直提醒他,王理安现在情绪非常不稳。她难得对薛城北有些依赖,一定不能把这依赖在她心里撤出。薛城北一想到提亚莫名其妙地要见她,只觉得更累了。
王理安独自望着窗外流眼泪,流着流着便放声大哭起来。后座上哭出了一座卫生纸山。连小严都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看她。他突然笑道:“一会儿服务区把这纸收收,让人家看见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王理安这才不哭了。
进北京的时候,她躺在薛城北的身上,一滴掉队的眼泪落在薛城北的腿上,印了一滴泪痕。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没有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