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时候,时间不是过得特别慢就是过得特别快。反正是不正常的。尤其是在王理安的心里,连这个房间都变得不一样。偏偏今天安排的房间特别大。却只有她一个人住。
白色的被子压在身上。又厚又硬。
王理安拿起了房间电话,想了一下,又挂掉了。她站起来穿好衣服,下楼,去前台换了许多一块钱硬币。
蒋悦营接到一个电话。没有客套寒暄甚至自我介绍,只说了一句“安赫阳在薛城北家”。蒋悦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电话就挂断了。她几乎是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但马上又患得患失起来。周梓晨下午来审问她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人。她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实话。但周梓晨还是一两句之后就抓到了她的破绽,盛怒之下把一份文件摔在了她脸上。
蒋悦营才知道原来她们还有一个妹妹。
“我早就知道安赫阳是我姐姐。”
文件中有蒋严的样本,也就是说提供者肯定是与蒋严亲近的人。蒋悦营很不服气:“我都被关在这里快一个月了,就算我见过薛城北,我也不可能拿到我爸的样本啊。”
“我调查过了,检验的医生说这份亲子鉴定的委托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不是你,难道是安赫阳?”
“那也有可能是这个谁啊。”蒋悦营又看了一眼亲子鉴定,“对,这个叫周娜的。”她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周梓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蒋悦营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心里像百毒纠缠一样的恶气没办法一下子散掉。几乎已经攻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蒋悦营没有嗅到导火索的源头究竟在哪里,只一门心思还是在替自己解脱。“再说了,我爸在南泉,亲密接触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知道不是她们呢?”“行了!”周梓晨突然粗声打断了她。蒋悦营吓了一跳,好像那话不是从周梓晨的嗓子里发出来的。也想象不到这单薄的画中女子可以发出这样嘈厉的声音。蒋悦营突然想到原来周梓晨是因为蒋严身后的桃色渊源太过庞杂而恼火,也觉得不可思议。一向都认为他们是人前夫妻而已。再说,蒋严情妇众多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甚至听说过他外出开会的时候,有地方专门奉上漂亮的小姑娘。
怎么突然就生起气来了?蒋悦营有些不解。
她远远地离着周梓晨坐下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反正她总是说什么错什么。
“在法国找到林琳了。”许久后,周梓晨才平静地说道。看来已经在圣坛上走了下来。蒋悦营问道:“她怎么样了?”
周梓晨冷笑着白了她一眼:“蒋严纵横一辈子没想到先在你们身上摔了跟头。”也知道训责她了。蒋悦营低垂着眼睛,只听她说:“她不会再出面了。”
蒋悦营倒吸了一口凉气。周梓晨看着她惊讶地表情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你整天在想什么!难道除了杀人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她冷哼一声,“林琳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轻重,不像你和那个安赫阳。”
“可是她知道辛洛的事情……”
“她就是知道,才会怕你和安赫阳找她麻烦匆忙出国的。”
“那辛洛的事怎么办?”
周梓晨不屑地白了她一眼。“哼,你现在知道害怕了,到底人也是你撞的,人家没死成,你又找人办了个彻底。你蒋悦营行啊,现在你想一股脑儿全都推给安赫阳,想得挺美的。”
“琴姨也死了,知道这事儿的就只有安赫阳。”
周梓晨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母女两个坐在房间的两头,中间好像隔着一条银河一样。当然蒋悦营也不希望有鹊桥撑起。这样就很好。周梓晨总是气她不争气的。
“妈,我什么时候能回家啊?”蒋悦营小心翼翼地问道。
周梓晨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等安赫阳的事情一解决,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看看能不能先把你送出去。”
蒋悦营一阵欢喜,觉得是快看到曙光了。“去哪儿?”
“怎么,你还想选选啊?”周梓晨又瞪了她一眼。
蒋悦营在睡梦中听到安赫阳的消息,连忙拿起电话想要告诉周梓晨。是个立功请赏的好机会。但号码拨到一半,她还是放下了电话。想到如果周梓晨问她这电话是谁打来的要怎么回答。
薛城北在济州城也不可能都是盟友,或许是哪个与薛对立的人在暗中帮助他。可如果是个圈套,反咬她滥用职权怎么办。
她犹豫着,想找个人商量,竟然想到了张妈。
张妈看到她的电话,在电话里面有颤抖了。“小姐你怎么样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蒋悦营鼻子一酸。她先问了周梓晨的情况,说已经去南泉了。蒋悦营松了一口气。“我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告诉我安赫阳现在在薛城北家。”难以抑制的兴奋。几乎能看到曙光了。
张妈低沉地哦了一声。“那你有没有告诉太太?”
“还没有。”
张妈知道她一定是拿不定注意了,笑了笑:“太太说是有个聚会,明天一早就回来了。要不然明天再告诉她。”
蒋悦营按捺不住。“可是明天会不会就晚了?”
“这个……我也不好说。”张妈习惯性地在最后关头避免承担某种责任。像她了解蒋悦营一样。蒋悦营也很了解张妈。她听出了张妈的画外音。
“那好吧,我明天再跟我妈说吧。”
但是从来没有认为应该避讳张妈。连怀疑过都没有。蒋悦营挂点了电话,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拿起电话。她打好了腹稿,只等着天亮。
张妈挂掉电话,心脏扑腾扑腾跳的厉害。丽姨三七的时候,她看见了偷偷在远处藏着的安赫阳。她每天听着关于安赫阳的新闻,受到哀默的折磨。她觉得自己应该为她十几年的工作付出做点儿什么,为她的老伙伴做点儿什么。
她一骨碌坐了起来,没有开灯,摸着黑出了门。已经快三点了。路上格外寂静,远近的超市都关了门,显得更加冷清。心悸不已。向东走了一条街,她看见路边开着的一个网吧,定了定神。
吧台的小姑娘坐在男朋友的身上,看见她进来,警惕地看着她。“阿姨,你来找人啊?”张妈笑了笑说:“呵呵,找到了在外边儿呢,我想借你的电话用一下给家里报个信儿。呵呵……”男生光着上半身,很痞气,倒是大方地说道:“行啊,你用吧。只要不到我们这儿找人就行。”张妈避讳地回了回身,客气地笑道:“谢谢你了小兄弟。”
等了很久,电话都没有接通。男生有意向外张望了一下:“怎么,没打通啊?干脆叫你儿子进来等吧,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
一阵风偷偷吹进来,张妈觉得脊背凉的麻嗖嗖的。她干笑两声:“没事儿,我妹妹带他去吃饭了。”
“哎哟,还全家总动员呢。不容易啊。”
张妈挂掉电话,手指已经有些颤抖了。“真不好意思,我再打一遍啊,可能没听到,怎么没人接你呢。”
小姑娘蹭着男朋友的脸,完全不再有心思再管别人了。
终于,电话接通了。张妈的心腾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电话那边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谁啊?”“北北?”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半天才又问道:“张妈吗?”他又笑了,“你在哪儿啊这是……”“行啊,没什么事儿,就是告诉你一声,小妮子被人找到了。她妹妹说明天就跟她妈说。你……你……”张妈声音都颤抖起来,“你看看怎么安排吧。就这样吧。”两分钟零三秒。张妈啪的一下挂掉了电话。
“阿姨,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吧台的小姑娘又用警惕地眼光看着她。张妈松了口气,对她笑了笑。还是无法平静。“没办法,气死我了。对了,多少钱啊?”男生搂着小姑娘的腰,手里不安分地摸着,一边还笑呵呵地说:“算了,您也挺不容易的。快带孩子回家吧。”
张妈道了一声谢转身快速离开了网吧。身上全是烟味儿。她在路边吹了一会儿风,才摸着黑回去了。躺在床上,才哆哆嗦嗦地重重地长呼了一口气。
薛城北在医院陪着韩桥输液。酒精过度。
他接到张妈的电话,有些意外。他认真回想着她的话。脸色愈发凝重了。韩桥迷迷糊糊地强撑着眼睛,不肯睡。嘟囔着问他:“怎么了?”他无奈地白了他一眼:“没事儿。”韩桥有些歉疚,微眯着眼睛径自念叨着:“我都跟你道歉了。再说了,不是也没什么事儿嘛,你都知道王理安在哪儿,你自己不去找她……你,你别在这儿,在这儿埋怨我了,行了,我知道我废物,你满意了吧?”
薛城北叹了口气。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好像是有人拿着橡皮筋戏谑地玩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