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理安做了一个梦。在醒来的一瞬间,她还能感觉到哭泣的味道。睁开眼睛几乎一分钟之后,她就忘记了梦的内容。
直到一个月后,她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她和李佑朗匆匆忙忙地赶回家特意拿一件挂在衣架上的黑衣服。一个片段,茫然而过。
周娜就像所有上当受骗的人一样,因为不能后退的理由必须前进。王理安的那通电话恰当好处地成为了她的救命稻草。连王理安自己都觉得惊讶。之余,也有些不忍。毕竟如果艾拉迈出这个大门,就会彻底毁掉周娜的一切。
王理安有些后悔没有在薛城北回济州之前见到他。她需要一个人。
但这个人不会是艾拉。
艾拉在经期之前有泡澡的习惯,王理安会在这个时候替她做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的“早餐”。虽然才一个星期,她竟然已经养成了习惯。艾拉开始有些烦躁,王理安小心地平衡着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小的公寓里面的气氛。
艾拉浑身散发着香气走了出来,跑得时间很久,简直像小面包一样。王理安轻笑。
马上被艾拉抓到。“你笑什么?”她宠爱地亲吻着王理安的肩膀。“嗯,好香。”“你确定你没吃腻吗?”当然她不会知道在艾拉小的时候,她最喜欢吃的就是妈妈给她做的法式煎面包。
“当然不会。”艾拉笑了笑。“对了,你需要什么东西吗,我今天出去帮你买点儿什么?”“嗯……”王理安仔细地想了一下。她确实希望得到些什么,对于现在的她来讲,突然间就明白了有些“明码标价”其实是应得的。
“我是觉得你需要一个全新的……你。”
王理安心里一动。
“对了,今天你的一个老朋友到北京来,你有没有兴趣见见她?”
“老朋友?”王理安笑了,心想道:我就知道那个“全新”不是白拿的。
“对啊,珍妮。她来北京了。”
“这不是你的衣服吧。”
王理安抬起头看到珍妮好像从梦里走出来了一样,难以自已地颤抖起来。珍妮惊讶于王理安这样一个超乎想象的热情地拥抱,有那么一刻,珍妮很害怕放开手之后看见一个哭泣的王理安。还好,她把眼泪留在了眼眶里。
王理安不敢确定她是不是知道她与艾拉的事情,“谢天谢地,终于见到一个我认识的人了。”她像周围正襟危坐的淑女殿堂使了个眼色,珍妮笑了。原来他乡遇故知不是虚传。简直要眼含热泪了。“我们能不能出去走走?”
珍妮愣了一下,微笑着皱了皱眉头,指着外面的大太阳:“这种天,我们要出去散步?”王理安看向窗外,原来今天这么热。出门的时候竟然没有察觉。
她又叹了一口气。珍妮握着她的手:“怎么,你过得不开心吗?”
她的眼神确实很真挚,像她们现在所坐的纯皮沙发一样真。珍妮好像很喜欢她们面前的木制小圆桌子,一直用手指抚摸着它的纹理。确实很漂亮。王理安在心里说道。却也只能说这么一句。她看着珍妮淡然熟稔的表情,心中一动。
原来珍妮是这种地方的常客,她忘记了。
“没有不开心,就是……人嘛,总会想念什么嘛。”她端起英式白瓷咖啡杯。放下了尝试的念头。
“我也很好奇,怎么一下子就看不见你了。”珍妮点了她喜欢的点心,王理安只能看到一串英文单词。除了拼出了卡布奇诺,她暂且还没办法一眼认出里面的任何名字。“你想吃什么?”王理安耸了耸肩:“听你的,亲爱的。”
“你为什么来北京?”王理安悄悄地挺直了腰把腿叠在一起侧在一边,听说淑女都是这样做的。
“WELL……”珍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呵呵笑了两声,“我是偷偷跑来的。”
王理安惊讶地愣住了。她不想冒失地让珍妮觉得不舒服。
“确切的说,我是私奔了。”
这次王理安是真的震惊了。也确确实实表现出来了。她没有办法笑话一个三十多岁端庄优雅女人的俏皮浪漫史,就像没有办法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嘟着嘴说亲爱的我想你了,最后拖着长音眨眨眼睛。
“哈哈。”珍妮注意着她的表情,开怀的笑了起来。
“你一定是开玩笑吧?”
珍妮故作玄机地挑了挑眉,端起咖啡杯晃了晃,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当然是开玩笑。”王理安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不算是个好笑话,但她还是捧场地笑了。就像读到了需要反映一下的英式笑话。
“不过说私奔也没有错,我是和自由私奔了。没有人知道我去哪儿了,不过说不定他们都还不知道我离开了,或者以为我还在济州。”珍妮低垂着眼睛,仍然用手指抚摸着桌子的纹路。
王理安怔了怔:“这么说你真地是偷跑出来的?”
珍妮点了点头。“其实我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你知道,我都这么大岁数了……”
“别这么说,不过赵伯不知道你来北京了吗?”王理安吓到了,但是不肯上第二次当。试探地问道,“不会吧……”
“为什么不会,就因为他马上就要成为挂职副书记了吗?”珍妮冷笑一声,王理安看到她眼中流落出来的冷意。夏天突然吹来的一股冷风,就算凉爽,也很突兀。王理安避开了这个话题,她避讳地低下头就看到了眼前珍妮精致的美甲,一路而下顺理成章便到了高调的红底鞋。纤细的跟抵在柔软的地毯上,就像午后慵懒的王妃。
王理安原来以为她是和大老板一起来的--虽然也算大胆。“你认识艾拉?”
“哦当然,非常熟。”
王理安心里给刺了一下。几乎听到了窗户纸被捅破的声音。“这么说,是你把我介绍给她的?”
珍妮停下了滑动的手指,和故作轻快地笑容。她转过头,怔怔地看着王理安,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像看见人皮面具后面的无脸一样,迅速后撤靠王理安远了一些,颤颤巍巍地抖着嘴唇,惊讶地说道:“不,当然不是,只是她见过你的照片。你……”
周娜驱车前往医院,何玉霞炖的鸡汤还在她的口腔里面共鸣。她真得干呕了一下,李佑朗和何玉霞两个人好像看见了刚出生的大熊猫,惊吓地就差抱成团跳起来了。周娜壮着胆子说道:“妈,你以后别做这么油腻的东西了,我真得不舒服。”电视上所有的媳妇都是这样做的。
但没想到何玉霞马上阴下脸看着她,古怪地问:“你不舒服?”
周娜马上感到后脊背发凉。简直没有一刻轻松的时候,提心吊胆神经紧绷。
“我看电视上演的,是有这么着的啊,宝贝儿,你真是辛苦了。”
周娜讪讪地笑了笑,也不管何玉霞依旧阴沉的脸站了起来。“内什么,我进屋给我妈打个电话,她是太过分了,女儿怀孕,她都不说来看看。亲爱的,你帮妈收拾一下吧。妈,您辛苦了。”李佑朗突然拦住她:“宝贝儿不用打了,那个……嗯……对……今天上午咱妈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出门了,让咱们最近一段时间不要联系她。”
何玉霞也附和地点了点头。
“妈,你也知道?”
见周娜怀疑,何玉霞含糊地说道:“李佑朗告诉我的,哦对了,你妈还说让我在这儿多照顾你一段时间。”说完,她端着砂锅走进厨房。一离开犯罪现场,何玉霞便长长地舒了口气。
周娜一心想要离开,也就没有追究。见何玉霞不在身边,马上说道:“我有事儿要出去一下,可能会晚点儿回来。”
“去哪儿?”
“哦,公司的事儿,你知道,现在整改,是关键的时刻。”
“你是说王总也会有牵连?”李佑朗突然紧张起来。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事情。
周娜笑了笑,坚定地说道:“放心吧,那是股东们的事情。你看我不还在病假里没有问题吗?”李佑朗见她如此笃定,也就松了一口气。姜琦因为什么原因被抓还非常模糊,他在北京没什么认识的人,丝毫打听不到。但想来姜琦在北京这么久,关系肯定也很稳妥,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当然想不到姜琦就是他们公司动荡的原因。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福尔摩斯,看到的就只是看到了。
等何玉霞走出厨房的时候,听到大门哐嘡一声关上了。大家都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边界的小摩擦也就忽略了。她撇了撇嘴:“我说儿子啊,我看她这么早就开始折腾,肯定是个丫头。”
李佑朗愣了一下,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妈你别这么说。周娜要工作要周旋肯定辛苦,现又要照顾这么多事,难免不舒服。”
何玉霞不屑地冷哼一声:“你瞧你这点儿出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宠上了,我告诉你,这女人怀孕生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你不能这个样。还要十个月呢,那她以后要是习惯了,往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佑朗笑了:“妈,这好好地你说这个干吗。周娜不是那种人。”
“不是哪种人?!”好像触到了何玉霞的痛点,她把手里的筷子攥成把竖起来往桌子上一敲,立目道:“就她妈那样的人能教出什么好女儿啊。要说这一点,就她个人而言,她还真不如王理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