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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赴楼兰(三)

视野中不知何时出现了罕见的绿意,那是人为栽种的一些胡杨树,伊迪斯说,马上就要到这位传奇式的央提大爷家了。此时,瞌睡虫悄然爬上了我的眼皮,伊迪斯依然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他引以为豪的罗布百岁老人央提,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忽然,几声狗吠的声音传入耳膜,随着伊迪斯的一声“到咯”,我被惊醒了。

“看啊,那位就是央提大爷了,他就是被专家定为最后的罗布人,今年105岁了。”我们随着伊迪斯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片被太阳晒得干枯的矮树枝从中,一位头戴维族小帽子,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正微驮着背,步履蹒跚的向我们走来,看见我们一大帮子人,老人并不感到怯生,可能是电视台之前也已经对他进行了报导,老人慈眉善目,他请我们去他家坐坐,在老人家的院子里,我们四人围坐在央提老人身边,老人操着一口维吾尔族语言,我们听不懂一个字,有伊迪斯为我们翻译,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老人,此时,言语都是多余的,老人的声音,把我们带到了那曾经辉煌一时的罗布大地。看着老人声情并茂的样子,我已经想象得出,当年的罗布大地上,孔雀河清澈见底,楼兰美女们,穿着艳丽的带有波斯风情的衫裙在绿树成荫的小径上追逐嬉戏,那时的罗布气候,四季宜人,春暖花开,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我本人没有在罗布生活过,我的祖父在罗布泊渔村生活过。我们罗布人早年说的话与现在是不一样的,哎!时间长了,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们当初都是二三十人,找到一个有水的地方在那里住上一年,捕鱼吃鱼,水没了,我们就离开了。”通过伊迪斯的翻译,央提老人继续着他的故事。他的眉头紧凑,神情严肃,从他朴素的语言里可以感知老人对封存记忆中的罗布大地的深深留恋。

“那后来,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迁走了呢?”青儿看着伊迪斯,实际是在问央提老人。

老人似在深思,片刻说:“后来,后来,我小的时候,据我父亲说罗布泊的水变得越来越咸,又苦,没法喝了,吃的东西也没了,所以很多人搬出来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其实,归根结底是环境的骤然恶化,使得这里的罗布人无法再生存下去,因为考古学家发现,在随后的一千年里,罗布泊似乎停止了生命的链接。”晓峰语气颇为激动。

午后的酷暑,在央提老人的回忆中,慢慢的消退,暮色降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罗布泊绿洲消失之谜,可是央提老人依然沉醉在他的回忆中,全然不顾我们的话语。我不忍打断老人的回忆,虽然我知道,老人正在一遍遍的重复着相同的话题,可是,对我来说,与其在倾听,不如说是一种欣赏。欣赏太阳将最后一丝余辉洒在这位被誉为最后罗布人的老人身上。此时老人的脸上写满骄傲,他的重孙女坐在他的腿上,怯生生的望着我们,央提老人怜爱的看着小女孩,似乎在欣赏着一种生命的延续。

伊迪斯示意我们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上路了,登上蓝豹,回望村口,央提老人站在村口那棵早已枯竭的胡杨树前,向着我们挥手。

“沙海中多有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唯已死人枯骨为标志耳。”1600年前,东晋高僧法显以这种骇人听闻的词句,将他过往楼兰途中的观感记载了下来,可见当时楼兰已经是荒芜人烟的地方了。

伊迪斯告诉我们,我们将在一个叫库尔勒的地方歇息一晚,明天向塔克拉玛干沙漠深处进发。

“明天我们将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沙漠了,之前路过的只是沙丘,真正的沙漠,就是一望无际,几天都走不完的沙海。”伊迪斯说。

“会不会出现沙尘暴呢?会不会看见海市蜃楼呢?”晓峰的一连串“会不会”,将我们三人的兴致都提到了极点。

“一般现在的季节,不太可能出现沙尘暴,我在沙漠里游走了那么多年,基本上还是掌握了一些规律。至于海市蜃楼嘛,就要看运气了。”伊迪斯继续说。

“现在,你们的任务是好好的睡上一觉,补足精神,明天应该是考验体力的时候了。”伊迪斯继续说。

“考验体力?难道需要我们长途跋涉吗?”晓峰疑惑。

“不需要,可是有一段路,即便是越野车也不能过,我们只能徒步走,到时就是真正的考验了。”

三人各自想着心事,我发现身边的青儿,神情恍惚,不时的看着手上的手机。

“青儿,你的手机也已经很久没开机了,是吗?这里有信号吗?”我问青儿。

“我刚刚开了机,信号不太好,有时有,有时没有。”青儿说完,眼神明显的闪烁着,回避着什么。

“青儿,你没事吧?哎,都是我不好,一定要去什么鸟无人烟的地方,也拖累了你们,青儿,如果你有事,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叫伊迪斯送你去搭乘飞机回家,毕竟阳阳需要你…..”

“梦姐,别再提阳阳了,他是个懂事孩子,他会想我的,我们明天还是原计划,我要将沙漠里的故事告诉阳阳,我要亲手捧一把沙,带回去给阳阳,告诉他这是沙漠里带回的沙,我要为他拍下许多真实的沙漠照片,我要代替阳阳行走沙漠,他一定会喜欢的,他最喜欢沙漠了。”

青儿的眼神凝视远方,眼角竟渗出了泪花。

我没有再说什么,我为她的坚定而感动,也为她的执着而赞叹,眼前的柔弱女子,竟有着如此的毅力,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呢?

我让伊迪斯将车里的《卡侬》再次播放,悠扬再度传入耳膜,经历了一天紧张刺激的沙海冒险,我们昏昏欲睡,加上音乐的催眠作用,我的眼皮终于撑不起来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隐约听到了一阵似小贩的吆喝声和嘈杂的叫卖声,我睁开眼睛,“蓝豹”正慢慢的穿梭在一条窄窄的贸易集市,两旁的地摊上摆着各种新疆水果和蔬菜,叫卖声此起彼伏,虽已是入夜时分,但是依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伊迪斯只能小心翼翼的行驶着,他见我醒来了忙说:“梦姐,我们已经到了库尔勒了,这里是农贸市场,我们新疆叫巴扎,我们今晚就住在巴扎附近的一家宾馆吧。”

见到了久违的蔬菜瓜果,我突然有了种莫名的兴奋,想立马下车买上一些瓜果,解解几日维生素缺乏的状况。突然,我的眼帘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地摊上选着瓜果的长长头发的女子。“碧倩?”我脱口而出,随后迅速的让伊迪斯停车,车停靠在了一边,我赶紧下车,直往那个瓜果地摊走去,可是走到那里时,哪儿有什么长发女子的身影,我疑惑的自言自语:“咦?明明看到的是碧倩,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劳累眼花了?”

我俯下身子问那位卖瓜果的新疆大婶:“大婶,刚才是不是有位长发女子在这里买水果啊?”可是,我怎样比划,那位大婶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有点急了,正好伊迪斯来了,我犹如遇到救星般,经过伊迪斯的询问,果然刚才是有一位清秀的长发女子在这里买水果,只是这位大婶之前没见过这位女子。

“你认识她吗?”伊迪斯好奇的问。

“嗯,是我大学里的同学,没想到她也在这里,可是我总觉得她在与我玩捉迷藏。每次感觉看到了她,可是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幽幽的说。

“可能是心灵感应吧,或许她根本就没来这里,或许是你的一种幻觉,不过如影随行的朋友,很可能就是你今生的患难朋友哦。”

伊迪斯无心的话语却让我久久回味,我曾经埋怨过碧倩对朋友不够关心,太过冷淡,我甚至认为,这世界上早已经没有真诚存在,与碧倩的校园情谊也只能是珍藏了。可是,冥冥中,我却无时不感到碧倩的存在,她真的如影随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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