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玄而又玄的方法，去解释天地间瑰丽的变化，从而产生了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家学说，在中华大地上扎根很深，其中蕴含着至理。清静无为的态度，极为洒脱淡然。
李晟要表演的，只是旁门左道，绝非道门正统。将血红的朱砂画在黄纸上，图案很精美，就等于卖工艺品。口中还喃喃有词，“天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诸天神佛，伏祈赐福，永生平安……”
人们喜欢听李晟的唠叨，仿佛这些吉言真的能上达天听，被传递到护身符里，给人以力量。漫天神佛都是假的，传递的力量，那是一种信仰的力量。人有信仰，就有方向，就能生出无穷的力量。
低估了百姓的追捧，画出一张符纸，就被抢夺一空。有人在功德箱抛下一锭白花花的大银，李晟板着的脸忍不住抽抽。奶奶的，当神棍这么赚钱啊。请到符纸的人，欢天喜地离开，没请到的翘首以盼。
物以稀为贵，李晟还不能走批发的路子。失去神秘感就不灵了，他装作很是虚弱，扶着额头难以为继的样子。他的嘴唇干裂着，断断续续道，“乡亲们，今天到此为止，小道实在不行了。”
柳诚把摊子一收，粗糙地赶人。进了楼子，立马关门，把功德箱倒出来，一块一块地数，这半会儿的功夫，居然赚了一百两银子。道士的确是个吃香的行业，混的好的，甚至在皇宫里都混有宫殿。
以后说不定可以靠摸手相为生，李晟忍不住邪恶地笑了笑。柳城却淡淡地提醒他，“晟哥儿，有人在窥探我们。”慌张地四下观望，如小偷一般，“谁，你有没有看清楚是谁。”
“有，不远处，猪肉铺子里的屠夫。”是他，果然有猫腻，亏自己玩的性起，竟然忘了身边的危险，“他究竟想干什么？”“犹豫，迟疑，最后退却。”柳诚的话，很是简单，却充分说明了屠夫的矛盾心里。
这丫的不会是想刺杀我吧，李晟有些后怕地想着。还真是危险的紧，尾巴不要这么翘着，很容易出事儿。还好，有柳诚这个十分合格的保镖，寸步不离，而且还能注意到周围的一举一动。
三天之后，一切都见分晓。李晟有些怀疑，“那屠夫究竟想干什么，那一夜的尸体，会不会被丢进井里了。”柳诚跟胡归一还有一点不同，拿不准的事儿，他一字不提，于是李晟等于自言自语。
没有办法去证实这个猜想，那口井，渗人的慌。在井口，抽了很多次鼻子，臭味依旧，却不浓烈。若是抛了死人下去，只会越来越臭。用的水，是从隔壁客栈担来的。柳诚担水的时候，都要让李晟跟着，真的做到二十四小时，绝对不离身。
李晟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肚子一阵剧痛。紧紧抓着被子，额头上冷汗直流。屋子里的灯火摇曳着，柳诚的眉头跳动，眼睛里全都是杀气。李晟心下大惊，糟糕，中毒了，可是对方究竟下的什么毒，又是怎么下的毒。”
从包裹里掏出肥皂，大声呼道，“柳诚，快，快去厨房。”搓了一大盆肥皂水，没头没脑地灌下去。这样的洗胃方式，让人生不如死，呕吐了大半夜，肚子里的胀痛终于消减，一张脸，形同白纸。
“不好，高御史。”柳诚踉跄地走进草堆，给高御史灌了很多肥皂水。三个人在院子里苍白地坐着，月光洒下来，铺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对方究竟是怎么下毒的？”
没有人回答，高御史带着哭腔，“你赶紧送我走啊，我给报酬，一千两，一万两，怎么样？”危险让他疯狂，许诺着各种各样的好处。李晟鄙视道，“你一个正直的御史台负责人，一万两银子都能拿来买命，这御史干的有些门道啊。”
最清贫的御史台负责人，张口闭口能拿出一万两银子，当官还真是致富发家之路。搁在明洪武年间，贪污一两银子就要薄皮割草，这样的，挫骨扬灰都不为过。敌人究竟藏在哪里，怎么下得毒，什么时候下得毒，一切都是谜。
缸里的水，拿去药店里检验。大夫很是忧心地道，“这水里被放了砒霜。”什么，砒霜，不是急性毒药么，他们还能熬到半夜才发作。大夫很是赞赏，“吃了砒霜，你们都能活着，真是奇迹。”
李晟感觉很不好，他直接找上了萧盛昌，萧盛昌见他这样一副鬼样子，很是吃惊，“你们这是怎么的。”“我被人下了砒霜。”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傻子，在得意楼吸引明教的目光，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两天就不要回楼里了，对方有什么阴谋，不然以你们昨夜情况，要杀你们，轻而易举。”李晟冷笑，“对方不是留情，怕是以为我们熬不过毒药。”谁能想到，这么奇葩的洗胃方法。
李晟脾气不好，“去查一查，哪家药店卖过砒霜，这是一条路子。”萧盛昌没好气，“不用你说，我知道怎么办。你要趟这趟浑水，死了也怪不得别人。”李晟的脾气上来了，“不用你管，两天后，杜家老爷子的寿宴上，凶手可能会出现，派不派人，是你的事情。”
只有用布将头给裹起来，若叫人们见了他这副鬼样子，骗子的名头算是赖上了。不是不惧怕鬼神的么，怎么会搞成这么个鬼样子。有十张嘴，也跟疯狂的信徒说不清楚。
秋沫儿见他这副鬼样子，很是吓了一跳，“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李晟用帽子遮了遮脸，“你听着，这两天，给我死死盯着猪肉铺子的屠夫，有什么异常，立马来通知我。”
“还有，给我买一只狗。”“你还要黑狗，吃狗肉吃上瘾了。”李晟无奈，“这次不要黑狗，以后的饭菜分量备得再足一些。”买一条实验大白狗，饭菜先让倒霉蛋尝一下。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跟狗分食，乃是最好的选择。柳诚摇头，“没有用的，对方若真是下毒高手，很难防的住。”不怕正面相抗，就怕背地里玩儿阴的。李晟气呼呼的，“心理安慰，知道么，心理安慰。”
萧盛昌的人来告诉他，全城的药铺搜过了，没有人购买砒霜。李晟不死心，”有没有可能漏掉？”官差很是肯定，“药铺贩卖砒霜，都有详细登记，没有可能漏掉。”
屁的没有可能漏掉，只要在进货和出货之间做做手脚，就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好吧，一条线索断了，昨天晚上的难受白挨了。狠狠吐出一口气，开始冷静的思考对策。
屠夫，林朗，这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幕后的黑手。后天，一切都应该知晓了吧。秋沫儿带来的消息，屠夫最近很活跃。脸上时常挂着笑，老远都能看到脸上的喜色。莫非以为能把所有人都除掉，所以心情如此愉悦。
等着吧，我要让你哭都哭不出来，李晟如此恶意的想到。
杜老爷子的六十大寿，排场很大，红绸挂满了杜府。在当铺淘了一对劣质的镯子，用一个精美的盒子装扮，看起来挺有档次。迎宾不会打开缠裹这么严密的箱子，除非客人自己显摆，要亮一亮。
没有炸弹的日子就是好啊，不用搜查。李晟的礼单上写着上等宝玉一对儿，没人当场拆穿，就可着劲儿吹。“可有请帖？”李晟愕然，这两天疑神疑鬼，都忘了弄一张请柬。
以他的身板，加上苍白到风一吹就要倒的形象，门房不怀疑才怪。李晟笑了笑，“我是林公子的朋友，前来祝寿，你们拦我做什么。”“滚，那里来的小屁孩，敢来杜府捣乱。”
嘿，这门房还喘上了，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若不是怕打草惊蛇，非得把他打一顿不可。给了一些贿赂，门房悄然手下，“看在你这么识相的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我擦，黑吃黑的有木有，李晟捏着拳头，正待发怒，却看见园子里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挂着的笑，在李晟眼里十分残忍。猪肉铺子的屠夫，真的混进了杜家院子。
“行了，他是我的侄子，跟林公子确实有所生意上的来往。”萧盛昌奉上礼物，拎着李晟进入院子里。杜家院子很热闹，专门请了戏班子。李晟低声问道，“哪一个是林殷？”
“在台子上指挥的那个人，就是林殷。”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人，很容易把人看扁了。在李晟眼里，林殷是个潜行复仇的恐怖分子，极度危险。院子里摆满了桌子，李晟和萧盛昌坐在一起。萧盛昌低声问道，“你真确定，明教的人会在今天行动。”
“我去看一看。”李晟避过人群，朝着后院走。回头看了看，柳诚跟了过来，他才微微安心。可是抬眼的那一抹钢针，呼啸着刺过来。李晟嘴巴张大着，竟然不知道闪躲。
柳诚仿佛摔了一下，将李晟的身体扯过，右手里的手帕挥了挥，再度望去，哪里有什么可疑人物。柳城摊开手帕，上面三根细针还摇曳着。李晟亡魂皆冒，他终于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武功一说。
沉着脸，往厨房走。厨房里的厨子很忙，侍女们端着托盘，正往外面出菜。厨房里果然没有屠夫的身影，莫非真是屠夫所谓。回到座位上，低声问道，“衙役可曾布置在周围。”
“没有，大规模调动衙役，需要县令的签押。贾县令是我的上司，这点儿面子还是要卖的，衙役们大多归他调度。现在我身边的，都是心腹。”能指望萧盛昌，答案是否定的。
将三枚细针摆在他的面前，萧盛昌脸色变了变，“有人袭击你？”“我感觉离真相不远了，对方要迫不及待地杀我灭口。”只有死人才能够什么都不说，李晟觉得自己很危险，他已经离真相很近了。
萧盛昌若有所思，院子里的丝竹乐声很大，两个人的嘀咕，没人听见。寿宴的主角，坐在高台之上，手指有节奏敲击着桌子，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林殷和杜家小姐一左一右陪着。
一曲乐曲唱完，场面安静下来。林朗缓缓站了起来，李晟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林朗拱手道谢，“今日乃是岳丈大人六十大寿，多谢各位亲朋前来庆贺，现在请寿星讲两句话。”
人们把目光投向主桌的老人，叮咚，叮咚，老人有节奏地敲击着桌子，很久都没有起身。“岳父，您来说两句话。”杜老爷子闭目养神，手指依旧有节奏的敲着，那叮咚的声音，透着诡异。
李晟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不对劲，极为不对劲。杜家娘子轻声提醒，“爹，您起来讲两句话。”杜老爷子没有回应，手指还是有节奏地敲击着。杜娘子很是尴尬地看看宾客，以为父亲睡觉了，拿手去碰了碰他。
杜老爷子如同瓷娃娃，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台上的人连忙去扶，台下的人一顿惊呼。杜娘子触了触老爷子的鼻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很是惶恐道，“爹，爹，他……”
林朗伸手去碰了碰，很是讶异道，“死了？”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悲恸来，李晟碰了碰萧盛昌。萧盛昌还在琢磨那几根针，“出人命了。”萧盛昌立马站起来，拔出手里的刀，“都坐着别动，我乃本县县尉。”
李晟跟着他走上高台，靠的近了，清晰地看见杜老爷子手指上的印痕。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是人为做出来的假象。杜老爷子只怕早就遇害了，凶手只是在做一种掩饰。萧盛昌大声道，“快，去衙门请仵作，另外加派人手。你们两个，去门口守着，不要放走一个人。”当了这么年的县尉，萧盛昌有几把刷子，李晟跟他一起踱着步子，仔细观察现场。小眼睛还不忘留心周遭人们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