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梧桐树荫了整条街,月光暗淡,风也比以往更烈了一些。
我从学校的围墙上跳下,小心翼翼的跟在郭小涵的身后,围墙外是一条羊肠小道,跨过小道,则是一片原野,空气间湿气很重,积雪虽已融化,可是野地里沃土相当湿润,没走多久,鞋子底下已是沾了一层厚厚的泥土。
一阵寒风吹过,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后背一阵发麻,打开手机看了下手机,刚过子时。
俗话说,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一天的开始,便是从子时算起的,也就是现代时辰所讲的晚上十一点,师父说子时到了,几乎所有鬼怪就开始活动了,所以不宜说鬼,晚上七点开始,阴气就非常重了。
我没有阴阳眼,不知道身边跟没跟着阿飘,可是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脚步越来越沉重,鞋底的黏土也越来越多,秋风凄凉的吹着,田里的草虫轻轻的叫着,我也像做梦一般走着,眼睛时不时四处张望一下,生怕在某棵大树之旁,或者是某个坟地之上,站着或飘着一个模糊的人影。
经历过纸人事件,我的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可也谨慎了许多,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四周杳无人烟,坟头林立,树影凄凄。
我看过黑泽清导演的《咒怨》系列,坦言之,故事并不恐怖,让人感到恐怖的是那些未知的恐惧,它没有多么恶心的血腥画面,也没有凌厉刚猛的恶鬼报仇,但整个画面却给人一种极其深沉凝重的恐惧感,那是深种在人类内心深处的恐惧,也是对环境的恐惧,所以《咒怨》才会让人有种特别的感觉,即便没有鬼也能把人吓得屁股尿流,就像我现在所经历的一般,孤独而恐惧着。
圣德高中和废弃工厂之间并不近,只有夜间走过这段路的人才会懂。
两者间的实际距离是两千米,中间隔着一条宽阔的国道,我们学校位于Z县的东南,属于郊区,废弃工厂一带属于老工业区,后来所有工厂全搬到凤凰湖以北了,这样就能保证工厂排出的废弃不会影响小城的空气质量了,数年以来,小城东部犹如废弃了一般,无论是高速公路还是铁路,从来不会建到这个地方,或许因为风水位置不太理想吧!
我途径国道的时候,脱下鞋子狠狠摔落了那些烦人的泥土,厚厚的一层令我感到十分沉重,即便我知道待会儿它还会如跗骨之蛆般重新沾上,可为了这么一小会儿的轻松,我还是愿意做这种无意义的事情。
一辆疾驰的皮卡从未面前急速驶过,我抬头看了看,那是一辆军绿色的皮卡,里面装满了稻草,皮卡是从北面来的,我暗自记下了方位,并用摔落的泥土暗自做了标记,箭头的位置便表示北方。
我重新追上郭小涵,此时此刻,她已快要临近鬼街了。
鬼街西边是几处破落的人家,当然只是荒废的院落,显得无比的阴森恐怖,尤其是一些地方还闪着忽明忽暗的鬼火,更是渲染着令人恐怖的气氛。
我咬了咬牙,很想放弃这次追踪,并不是每次冒险都值得我孤注一掷,我也怕遭遇某些异常,毕竟不作死就不会死。
“再走百步,我就离开!”我暗自告诉自己,再次小心翼翼的跟上了,终于到达废弃工厂的南门了,这里许有多大石块,有的三五成堆,有的散落在田地里。
郭小涵停下了脚步,她似乎很是迷茫的望着这座高大的厂房,又回头看了看,我慌忙躲到一处砖瓦堆之旁。
忽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令我浑身的汗毛都是倒竖了起来。
鬼搭肩?
可是透过月光,我却看到这是一只白皙的大手,指节分明,还带着些许的老茧,这应该是个男子,想到这里,我便转过头去,正对上江牧青森冷的目光。
“你大爷,你快吓死我了!”我长舒一口浊气,刚刚真是把我吓坏了。
江牧青轻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地方可不是你能来的,赶紧回去!”
“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吧!”我沉声道,“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在这里啊?”
江牧青递给我两片柳叶,上面还有着未知的液体,他小声道:“把它们贴眼上,一分钟后取下,你就能暂时看见阿飘了,但不管你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大声喧哗,否则我们两人的命都要留在这里!”
我看他说的沉重,心里也不敢大意,赶忙点了点头,便将柳叶贴在了眼上,起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过多久,便觉得眼睛上一片火热,似乎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流了进去,紧接着便是一阵清凉,就像是被风油精的气息浸染一般。
一分钟后,我取下柳叶,再看向废弃工厂时,嘴巴当即就张成了一个圈。
只见废弃工厂的前面,站着密密麻麻的百十号身影,有的浑身焦黑,有的只剩上半身,有的胸口被巨大的尖锐物穿过,有的脑浆倒流,很显然,这里大多数人都是横死的。
然而,令我好奇的是,他们居然能排成方阵,似乎接受过训练一般,而郭小涵则站在他们的前方,嘴里咕噜着一些我陌生的话语。
“她在说什么啊?”我低声问道。
“鬼话里的方言,反正不是中国鬼话!”江牧青轻声道,见我诧异的看着他,他又摊了摊手解释说,“你能听懂普通话,能听懂河南话,却不一定能听懂粤语,像藏语和蒙语就更难懂了,更别说日语了,鬼话也一样,地界不同,鬼话也不一样,这个地界并不是按照地域来划分的,总之我也不太明白,你就把她当做日本鬼话就行了!”
“你没必要解释这么多啊,简单一说我就能明白的!”我轻声道,双眼看着吃瘪的江牧青,心中一阵得意。
哒哒哒,哒哒哒!
清晰的马蹄声疾驰而来,我和江牧青同时张大了嘴巴,那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马背上是一名穿着日本军官服的八字胡男子。
蓦然间,我想到了那枚失踪的鬼丹,神秘的黑衣人说鬼丹是被一个强大的阴灵抢走的,其实也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考验一下我的实力。
于是我就暗自留了个心眼,说不定能从他手中夺回鬼丹,这可是帮助江琳成为鬼王的重要宝物。
“果然是这个混蛋!”江牧青咬牙切齿道。
“你见过他?”我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江牧青叹了口气道:“此僚实力非常强大,我根本打不过他,他还信奉着四十八邪神,懂得避开因果线,你看那些被他控制的恶鬼,原本他们要找替身,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或者上百年,而今他巧妙的改变了一些因果,使得这个过程加快了不少,因为他要炼制一种药!
“药?”闻言,我更加困惑了。
“就像你跟踪这个女孩身上的荧光,那便是药,对于常人,它的用处很普通,可对于我们,却能缓慢的提高我们的实力!”江牧青沉声道,“这种药很有灵性,它会自动寻找宿主,一个女孩,无论她过去多么丑陋,通过它的力量,便能让人变美,也会使欲望变大,让女人更加堕落,男人会极具衰老!”
“小玉和郭小涵不会就是它的宿主吧?”我凝声道。
“没错!”江牧青点点头道,“一旦药性完全凝聚,它会使人变成一具傀儡,而灵魂也成了药的一部分,这样我就找不到那人失踪的缘由了,上次你问我消息时,我就想到了是他在兴风作浪,没想到这宿主换的也太快了,似乎完全没去想要避开我,他要么已经有了自保的实力,要么就有着别的目的!”
“那会是什么目的?”我小声问道。
“天晓得他究竟干了些什么坏事!”江牧青沉声道。
“那你身为阴差,本着维护世界和平的准则,还不赶紧把他缉拿归案?”我疑惑的看着他,低下头去,小声又问道,“下边不会也有什么外交豁免权吧?”
“他什么权利都没有,到了下边,连鬼都做不成的!”江牧青沉声道,“我之所以不去抓他,是因为我完全打不过他,现在恐怕我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俗话说,君子当舍生而取义也!”我握了颗草,作为鼓励他的礼物。
“那你去吧,届时向我反映一下情况,我便如实禀报冥王,下面自会出动高手捉拿他!”江牧青把草插到我的头上,轻轻笑了笑。
“算了,我回家睡觉去,这事儿跟我没关系!”我狡黠的笑了笑,便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江牧青急忙拉住了我说道,“这种察言观色的本事你究竟是怎么跟我妹妹学的,我明明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有事求你!”
我淡定了伸了一根手指,嘴角划过一条满意的弧线。
“什么意思?”江牧青摸了摸脑门,一时之间,也没看明白我想表达什么。
“一万块!”我得意的挑了挑眉,“支付宝账号是xxxx,现转现收,我马上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