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认亲
麻雀转身枝头凤，
一时声噪千里外，
街头巷尾探源系，
众君闻音纷沓至，
旧恨新怨起浮沉。
谁又能言云淡风轻，谁又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她慕月寒确非圣人，无法做到摆一摆衣袖，前尘尽忘之高深境界。尤其是看到眼前这个女人，这张丑陋嘴脸，她所有的恨，所有的痛，所有的伤全部涌现在心头。此等仇恨，即便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消弭她心中所有的苦。
她位居主位，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一对虚情假意的母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她嫁入的藤家，可谓是富可敌国，名下产业遍布整个国家，所以她是一点也不好奇她们的到来，只是没想到那么快。
“姐姐！”
“谁是你姐姐？”
她没听错吧。遥想当年，面前的这个千金小姐，可是一声声“贱种”地入耳刺，巴不得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然而此时此刻，却矫揉造作，委曲求全与她拉近距离。人啊，果然一夕荣华，什么都变了。
“是你，慕姐姐呀！”
“我？真是笑话了，你姓杜，我姓慕，八辈子搭不上边的关系，这会怎能成了姐妹？”
十年的人事浮动，她们总不会愚蠢地认为她还是当年那个任她们揉捏，即使只有一饭温饱也知足的天真小女孩吗？如果那样以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不过以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看来，若非她们这些人当年的“推波助澜”，她也不可能有今时今日。
“娘！”
一跺脚，一娇颠，千金小姐果然是千金小姐。一见言不敌人，要么乱发大小姐脾气，要么求助他人，完全没有任何的担当。结论是跟她斗，只有死路一条。
“寒儿，她真得是你亲妹妹！”
去了矫揉造作的女儿，来了虚伪势力的母亲。哼！恶心。
“亲妹妹？我记得我爹在世的时候只生得我一个女儿，这会半路冒出来个妹妹，你该不会告诉我，是爹从棺材里爬出来，上了你的床，夜夜销魂之下，适才有了她。”
“噗！”向来礼仪的藤玠翊失礼了，到嘴边的茶直接喷洒而出，引得慕月寒斜眼而瞥。淡然而笑，以掩失礼之尴尬。在慕月寒如此惊世骇语之上，即使再怎么谨遵礼法之人，也会有迥色显露。“毒舌”是他对她的新认识。
“你们继续！”
“寒儿，你有必要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好歹我也是你亲生娘亲。”
“‘娘亲’是吗？杜夫人，我还是奉劝你别再玷污这两字了，你配吗？”
“寒儿！我知道你在记恨为娘的不是！”
“你哪来的不是可让我这做晚辈的记恨？”
继续瞎掰吧!反正整天呆在这个像牢笼似的藤府之中也甚是无聊，今日就权当她慕月寒花钱看戏得了。多年的不见，这脸倒是幸得天怜，不曾让岁月无情去了，不过这演技不知道可否一如当年“梨花带雨惹人怜”？
“当年你被秋娘偷走的时候，我是日以泪洗面，只恨自己势单力薄。”
厚颜无耻、颠倒事实。她当她是笨蛋还是白痴。
“好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们回去吧！”
那些就伤疤揭开了，也只是伤了自己，为了这些，何必呢？
“寒儿！”
“杜夫人！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难道真得要让她把丑陋的事实给揭穿吗？难道非要搞得大家心情郁闷才肯罢休吗？
“姐姐！我们只是想过来看看你是否过得好？姐夫可是真心待你？”
好个冠名堂皇的理由。再怎么不想相认眼前这个女人，但都无法抹去她生命中留着这个女人的血液。所以她们是怎么想的，她怎么可以不知道。若是她还不清楚，那未免也太侮辱自己的智商了。她的眼睛没被浆糊住，她的大脑也还没蜕化，所以任何的理由都只是虚晃，是一个借口。真是目的，天知，地知，她们知，她也知。
“你今日前来目的何在，想必不需要我言明了吧！”
“姐姐！你真是误会我们了！”
平平淡淡一张脸相伴旁边的美男，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若是要配，也是她杜芊渝。想她堂堂的杜府千金，家世富贵不说，她也是扬州出了名的美女啊！凭啥是这个小贱种呢？她不服，也心不甘。若有机会住在藤府十天半月，她定能把藤玠翊手到擒来。
“相公！请你转告这位杜夫人，说你很疼我也很爱我，甚至在欢好的后，都会细心温柔地帮我擦拭身体。”
真心吗？若是是真心，当年就不应该狂风暴雨中让她站立她的门前，听她房间内那如野兽交合的浪声。更不应该在雷电交加的夜晚，麻袋一捆，把她抛在荒郊野外，自生自灭。
“娘子！这闺房之事不宜为外人道也！再怎么说杜夫人她们也是书香门第出身。”
继上次所谓的“强暴事件”之后，她足足有半月时日都不曾和他说过句，即使同床共枕，也是漠然无言。今日的慕月寒很陌生，那冷冷的语调中却蕴藏着无尽的仇恨。言辞惊骇，却也咄咄逼人。一撕平日的冷静面具，字句之间都是带毒。他也不曾忽略她眼中偶尔闪过的那一丝伤，一抹痛。到底这个女人内心有多少秘密，到底这个女人背后都多少故事，他突然之间很想很想挖掘。
贪慕虚荣、冷面无心，那是初见她时的感受。她用芙华散挟持着逼迫他签下那一纸契约时，他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喝她的血。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想把她拥抱在怀。他疯了吗，还是他一直以来都是用既定的标准去看待慕月寒？
他不知道，或许也不想去知道。因为明白自己和她只是各取所需，一拍两散、分道扬镳，那是迟早的事。所以他一直忽视她，也不屑去理智看懂她。
“我以为杜夫人对闺房之事早已习以为常。”
就算装也改不了这个女人骨子里的“骚”。自己丈夫尸骨未寒，却已捱不了寂寞，爬上他人床上翻云覆雨，珠胎暗结。
“娘子，来者总是客，不能失了我们藤家的礼。”
“算了！我也很累了，相公你看着办吧！”
最近这半月，她特别容易疲劳，难不成是到了年纪？
“李管家！你安排杜夫人和杜小姐去西房吧，好生招待。若是有丝毫差错，我唯你是问！”
“好的，大少！”
藤玠翊目送管家领着杜氏母女去西房直至看不到背影，他适才去追随慕月寒回他们的主屋。
“呜！”
还未走至房，却已听到房内传来的幽幽哽咽声。是她在哭泣吗？这个一直就是坚强冷漠的女人在脆弱吗？
“慕月寒！你没事吧！”
是他藤玠翊，他也来看她笑话，他来讥讽她的懦弱，嘲笑她的不堪，或者也想在她那些陈年伤疤上散上盐巴，以解恨她的逼迫之举吗？她不想去猜，笑吧，就让他吧。她慕月寒既已回不了头，那也只得硬下头皮继续前进。打算的是追逐富贵，舍弃所有感情，那又何必在乎他人别样的嘲讽还是其他呢？
“让你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
抹下眼泪，继续戴上往日冷漠的脸，半扯着自嘲的嘴角，直视着眼前的男人，然而……
“慕月寒，承认脆弱有那么难吗？”
藤玠翊一把把她拥入怀抱，紧紧地抱着这个身子，感受着她内里隐藏深处的脆弱。这里并无他人，为何还要在他的面前伪装着坚强呢？对于她来说，除了自己，他人都不可信吗？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她们是我的亲人？为什么被抛弃的总是我呢？”
挣扎着，在藤玠翊的怀中她挣扎着，可是还是被他紧紧地拥抱着，脱不了身。只是今天，只是在这个时刻，在这个房间，只有她和藤玠翊两人，就这么让她也如平常的女人般沉沦着，也脆弱地宣泄着多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苦痛吧。
她好难过也好痛苦。以为往事如烟，可以随便被她飘洒在脑后，可是再次见到那伤痛，再次被揭开在太阳底下时，她无法承受，即将崩溃。她也是有小小的愿望，只是这个渴望在经历了多灾多难渐渐埋进心里的最深层。
“藤玠翊，不要放开我，不要再放开我，好吗？我不要再孤单一人了。”
“那个女人不要我，梵筑泠也推开我，你会吗？”
慕月寒彻彻底底地在藤玠翊的怀抱中崩溃了。她以为她的幸福就是紧紧抓住富贵的脚步，她以为只要自己坐享了富贵，那么所有的痛苦就不再是痛苦。她美好地想像着当自己完全拥有富贵的那刻，她定要让那么曾经轻贱她的人匍匐在她的脚下，恳请她的施舍。可是这真的是幸福吗？
她还有幸福吗？一无所有的她会拥有幸福吗？还是回到从前，再经历那样的噩梦吗？她不要，真得不要。她也想找个人放感情，可是藤玠翊能吗？他会不会像梵筑泠一定把一无所有的她推开在冷风中，让她再次独自****着伤痛呢？
不知道，真得不知道，也难以想象那样的场景。最后的脆弱，最后的沉沦只局限在此，让她在藤玠翊的怀中做一回真正的自己，再好好地感受那样的温暖吧。
日落日出，她始终还是要戴上虚伪的面具。因为谁也无法保证他藤玠翊真得可以让她依倚，毕竟他也曾伤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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