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过之后，倒是微微叹了口气，言道：“如此说来，她也算有情有义的女子了。”
我也叹气：“所以我得保她的命。当真这么难吗？”
“我师兄的医术就不算差，何况阮姑娘也这样说，”风祁墨劝我道，“生死有命，阮姑娘自然会全力医治她的，你现在挂念也没甚用处，不如休息两日，还能去陪陪她。至于她说的那件事——你身边有人要害你，我感受到了，那日在鸣蛇峡，我就想同你说，江御阳如何这么精准地知道我们行的线路，出发的时间？若说都是猜的，他已经在那条路等了好几天，恰巧堵到我们也不是不可能，但光那些数量的曼陀醉梦散就不好配，他是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会走鸣蛇峡那条路，能用上这醉梦散的。”
我点点头，想了一会儿：“这事暂且不说了，那些时候，我身边也就只有个卷云，可卷云不是你们雾云山庄的老人儿了么？我倒是相信她的。倒是江御阳呢？你将他怎么样了？”
风祁墨冷哼一声，把一勺粥送到我嘴前：“你先吃些，我慢慢和你说。”
我听话咽了一口。“江御阳防备心很重，虽然他不觉得我能在那天找到地方，却还是布置了人，一些人远远地巡逻，一些人则守在大门前，我带了些随侍，沈蓉晚和我师兄在此处坐阵及封锁消息，以免他另有埋伏，可他也忒托大了，连救援消息都来不及发出，就死伤殆尽。至于他本人，若我没看错，他之前是要伤你？”
我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他原是要挑断我的手筋脚筋。”
风祁墨给我喂了口粥，语气凛然：“这么说来，我断他四肢，还算便宜他了。”
我睁大了眼，究竟是杀手出身，知道这是多么恐怖的刑罚，“你，你断他四肢，然后呢？”
“血流尽而亡。”
我张口结舌，儒雅的风二公子下起手来，当真比我厉害多了。可我想到江家对我的为难，和几次三番要置我死地，就起不来任何同情心。何况江御阳这种人若要报仇，大可直接废我右臂，偏要人心不足，还杀了自己的亲爷爷，实在心黑。
我轻轻点头：“他是活该。我之前毁他右肩琵琶骨，全是因为他年少的时候为了抢常三他们家的镂金雕花镯，害得常三家破人亡，后来不得不进了乌衣堂，又在那样年轻的年纪就死了。这些全怪江家，结果他还不知悔改。”
风祁墨起身去砂锅那里又乘了碗粥：“我知道的，阮姑娘说这事的时候，我在角落里听壁脚。”
我想起来和风祁墨初见的时候，他果真是坐在一个角落里出手救人，就和他相视一笑，心情一下好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我被允许可以下地行走了，期间花见青瞿映月都来探望过，看到他们无恙我也安心。倒是花见青一见我面色惨白，哭得不行，说自己没用，只能打酱油，终究是未见世事的大小姐，经此一劫吓坏了，反倒要我安慰了半天。
能下地后，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看苏沁画，但阮盈袖和我说，救她出来的时候，她正准备闭气，大约全凭心底一口气支撑，故而还扛着，一上了马车，就昏厥过去，直到今天也没有醒过来，怕是就这么吊着，直到死去。
这下出了地牢，我终于能将她看得清清楚楚，她双目紧闭，身上也没一块儿好皮肉，面色是濒临死亡的青白，委实让人心痛。我守了没一个时辰，就有诉琴来劝我回去歇息，我知道自己也没太大用处，只得说若是苏姑娘醒了第一时间喊我，就回了屋。
雾云山庄包了整个客栈，十分清净，这又是个小县，抓朝廷钦犯力度极差，因此倒安全。我边想着不知九岳的产业如何了，边进了屋，风祁墨已经在屋内等我，见到我就迎上来扶着，说道：“我看你近来精神好了许多，有个事就须你做决策了。”
他指着屋里先前就低头站着的两个人，对我说：“她俩，你要怎么处理呢？那天她俩因是弱女子，也不会武功，我们也未有为难，但后来我们带你走时，她们跟着马车追，说要跟着姑娘。”
我愕然看去，竟是红芝和白茱。
她们俩听到此刻，就跪下，言语里还带着颤抖：“姑娘，我们如果留在那村里，一定会受到欺辱，求姑娘收留我们。”
我让她们先起来再回话，然后说：“你们也瞧见了，我不过是江湖人士，成日里打打杀杀，也不需要什么侍女，不如我差人将你们俩送回家乡吧，念在你们好心伺候我一场，一人十两银子，可好？”
红芝嗫嚅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道：“奴婢还是愿意跟着姑娘，回家之后还是被老子娘继续卖了，不如跟在姑娘身边见见世面，奴婢愿意做牛做马。”
我也懒得啰嗦，就转头问白茱：“那么你呢？”
白茱犹豫了一会儿，瞪大眼睛问道：“真的可以回家吗？”
我一时笑了，说：“自然。”
白茱怯怯地道：“姑娘，奴婢想回家，奴婢年纪比红芝小，一直很想爹爹妈妈。”
我点头，让白茱下去准备一下，又让风祁墨先帮我包十两纹银来，故意同他叹道：“你看，我吃你的喝你的，就连能同你分红的九岳产业都是你给我的，真是不害臊。”
风祁墨笑道：“九岳产业虽受挫折，重新开张后，阮盈袖盛岚他们想了许多好点子去大理，一时盈利了不少，照这趋势下去，年末能分两三千两白银，我们雾云山庄坐收红利，也能分得不少，这可不是托你的福？”
我心知若没有我，这两三千两白银都是直接进雾云山庄的口袋，也不多说什么，只想着到时候回家拿回我自己应得的，也不至于只能靠着风祁墨给的产业。
我接过十两纹银，又问风祁墨借了个随侍，然后唤了红芝去送一送白茱。
过了也没多久，红芝红着眼回来，向我行下礼去：“奴婢谢姑娘成全白茱。”
这次我没让她即刻起来，而是问：“为什么你大不了白茱几岁，却不如她这般想家？你心里也清楚，选择了伺候我这种江湖中人，就是过上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红芝答道：“因为奴婢家的情况和白茱家的不同，白茱是父母捧着长大的，而奴婢的娘去后，爹又娶了后娘，生了我弟弟。”
她咬了咬嘴唇，没再往下说，但我心中已经了然：“起来吧，以后跟在我身边慢慢学，若你当真忠心勤恳，来日见着个好人儿，我必然一套丰厚嫁妆将你风光嫁出。”
红芝盈着泪答“是”，我又和她絮了会儿家常，就褪了外衫回床上养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