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方罢，水琳琅收拾小墨儿的功课，要与小墨儿一同前往华胥观上课。
耘姑急急地找了过来，但见小墨儿也在里屋，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是直直地站着不言不语。
小墨儿看在眼里，知是她们主仆情深，有些体己的话要说，不便让自己听到，笑道：“耘姑，你且坐些，我去找叮当去。”说着，顾自走出里屋。
水琳琅望向耘姑：“耘姑，有什么事吗？”
“小姐，昨晚的事，到底是个什么由头？”
水琳琅微微一怔：“这么快就传到你的耳朵里了？”
“哼，现在整个麒麟院的人都在议论，不多时，只怕整个潋滟山庄就会知道了，刚才我就看到司徒婆婆带着碧鸯急匆匆地就出去了，想是到老祖宗跟前乱嚼舌根呢！”
“这老婆子，仗着从前服侍老祖宗一场，总是倚老卖老，昨晚的事，想来也是她宣扬出去的。”
“你做出这般没廉耻的事，现在又被人家抓住把柄，怪得了谁？”耘姑尖酸地顶了一句。
水琳琅不想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耘姑，竟也会说这样的话，不禁又吊起她的心气：“也不知是谁做那般没廉耻的事，倒说起我来了，清者自清，我也不怕旁人说！”
耘姑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情知自己和苟富贵的苟且已被水琳琅知悉，僵硬片刻，也没话说，悻悻地拂袖而去。
水琳琅坐在绣凳兀自生着闷气，半晌，却见小墨儿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说道：“娘子，咱们上课去吧！”
水琳琅没好气地说：“我不去了，你和叮当去吧！”
“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
“那是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乐意去，行不行？”水琳琅一头乱绪，烦不胜烦，冲着小墨儿一声大吼。
小墨儿吓了一跳：“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水琳琅缓了口气，潋滟山庄之中，也只有小墨儿能够让她大吼大叫，柔声说道：“没有，你和叮当上课去吧，不要让闻先生久等，乖，听话。”
小墨儿答应一声，仍不放心，转身去找朱薙，说道：“朱薙姐姐，我瞧娘子心情有些不快，也不知因着什么缘由，你去替我安慰安慰。”
朱薙也听说昨晚水琳琅出现在苟富贵房里的事，司徒婆婆吩咐碧鸯添油加醋地暗中宣扬，先对她几个要好的丫鬟说，那些丫鬟又传给其他的人，越传越夸张，到了朱薙的耳朵，却是这样的版本：
苟富贵原是水琳琅西北的旧相识，水琳琅进了潋滟山庄，苟富贵追随而来，想方设法，也进了潋滟山庄。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人立即干柴烈火，重温旧情。昨晚，水琳琅又到苟富贵的房里，两人正在颠鸾倒凤之际，小墨儿破门而入，捉奸捉双。
昨晚，朱薙原是隐隐听到外头有些争吵的动静，只是睡得酣沉，加上夜冷，贪了个懒，就没有起来看个究竟。但是听到今早的流言，回想昨晚听到的动静，惶遽不已，正想去向水琳琅问个究竟，恰巧小墨儿就来了。
朱薙心中纳闷不已，少爷真是心宽，戴了一顶绿帽子，竟像没事人一样，但她身为水琳琅家的贴身丫鬟，也不能向小墨儿细问，讷讷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去找水琳琅。
小墨儿带着叮当自去华胥观上课，叮当也在今早听到一些声色，他和小墨儿情同手足，素不避讳，说道：“少爷，今早我听人说，昨晚少姨娘和苟富贵……那啥，是不是真的？”
“什么那啥？”
“就是……”叮当左手拇指和食指拈了个圈，右手竖起中指朝着圈里插了几下，然后望向小墨儿。
小墨儿一脸茫然：“叮当，你有话直说好吗？”
“少爷，你还看不明白吗？”
小墨儿诚实地回答：“不明白。”
“这个……少爷，你是知道的，我是一个讲文明、懂礼貌的人，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我都不明说，但是你老人家的智慧是个例外，我只能明说了。”
“快说。”
“他们说，少姨娘和苟富贵……有些暧昧。”
“什么意思？”
“就是不清不楚。”
“噢，你是说他们有奸情。”
叮当肃然起敬：“少爷，你竟然连奸情这样的词也知道，我一直以来都错看你了，小的还以为你很纯洁呢！”
“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院里都在传着呢，少爷，到底是不是真的？”
小墨儿掏出象牙骨折扇朝着叮当头顶就是一下：“蠢材，当然是假的，他们要真有奸情，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叮当再一次被小墨儿的逻辑给打败了，既然说是奸情，自然是要瞒着你的，怎么可能让你知道？
……
司徒婆婆带着碧鸯火急火燎地来到养天阁，迎面看到余婆婆走了过来，又满脸堆笑地上前道了万福，碧鸯也跟着行了一礼。
“有些时日不到养天阁来走动了，大妹子。”
司徒婆婆笑道：“寻常没有要事，也不敢到老祖宗这里来叨扰。”
“噢，这么说，今天是有什么要事吗？”
司徒婆婆捶胸顿足地叫了起来：“哎哟，余大姐哟，可出大事了！”
余婆婆笑道：“倒是什么大事，值得大妹子这般？”
“哎哟，要说这件事，我这老脸都臊得慌。昨晚，墨哥儿半夜起来，不见了少姨娘。余大姐，你且猜猜，这少姨娘去了哪儿？”
余婆婆暗暗心惊，昨晚府里闹贼的事，老祖宗年事已高，下人都只瞒着她。但是余婆婆打理养天阁上下的事宜，下人有些个事，都只对她说。老祖宗也放心，大半辈子的主仆，老祖宗知她老成，懂得拿捏，也不来问，乐得清闲。
听得司徒婆婆的话，余婆婆自然而然就将水琳琅往昨晚闹贼的事联系起来，但她不动声色，笑道：“这少姨娘，去了哪儿？”
司徒婆婆压低嗓音：“去了我们院里，一个西北厨子，叫做苟富贵的房里，被少爷逮个正着，现在整个麒麟院都在传着这件事呢！”
碧鸯插嘴：“下人们都说，少姨娘和苟富贵早在西北的时候就是相识，后来少姨娘来到咱们府上，苟富贵也就跟着来了。”
余婆婆心情更加沉重，就算水琳琅与昨晚闹贼的事无关，这半夜与人私通门户也是一桩大罪，问道：“大妹子，此事不会是讹传吧？”
“不会，昨晚我和碧鸯，还有识晴，连同墨哥儿，都是亲眼看见少姨娘从苟富贵房里出来。但是墨哥儿年纪尚幼，素日又被管教严苛，不曾遇到这些龌蹉，是以不晓得事情的严重，只是一味纵容少姨娘，反倒来怪我的不是。私底下，那些狗崽子都只笑话他，他还不知道呢！”
“我瞧少姨娘的为人，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司徒婆婆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余大姐，你去过麒麟院几回，哪里知道我们院里的猫腻？我是长年在那里伺候的，这里面的猫腻，没有一件是我不知道的。我是思前想后，这件事还是要让老祖宗，请她拿个主意，不然就越发没规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