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慕青青刚想挣脱了那只手逃开,却听得沙哑的声音响起,握住自己脚腕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却在说完话的瞬间松开了。
跟前的红莲散开了几朵,一个脸色苍白的人有些费力地仰头看着慕青青,一只手伸出来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声音中没有半分恳求,倒像是在下命令。
也不过是愣了两秒,慕青青还是咬了咬牙,俯身去将那人从冰冷的湖水里拉了出来。不管是谁,终归是条人命,慕青青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的。本想着看这人手腕纤细,却不想拉起来才发现并不轻巧,感觉他身上坠了千斤的力量,根本拉不上来。
那人显然也感觉到了慕青青的吃力,低垂的左手抬起,并起两指,狠狠朝着水中划去,金光一闪,只听得嘶啦一声,便见了幽黑的水面一阵翻腾,一抹黑色的烟雾从水中腾起,趁着这个空档,他攀住慕青青的手臂,示意她赶紧拉他上去。
想来是刚刚的场景太过诡异,慕青青下意识地拉住他往上一扯,没有了刚刚沉坠感,这猛然一扯,不止将他拉起来,还让自己中心一不稳,整个人朝后面倒去。那人本是十分虚弱,这一拉一倒,两人便一起倒在了圣湖边上。
“快……离开这里……”伏在慕青青的耳边,气弱游丝的人费力地吐出几个字,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慕青青心中一紧,扶着他站了起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想象的那么重,整个人轻得仿佛只剩下一堆骨头。就在将他扶起来的一瞬,慕青青抬头看向圣湖,只一眼,便瞥见了一幕十分诡异的场景。靠近他们这一片的红莲,此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大,迅速朝这边飘了过来,红莲下竟然伸出了好几只手,似乎想要抓住慕青青身边的那个人。
这个场面实在诡异,一时被吓住了的慕青青顿在原地,直到离得最近的几只手那是就要到了眼前,忙不迭地扶着那个人朝房间跑去。
直到跑到回廊之下,慕青青才敢停下来,回过头去看圣湖时,那些枯手,那些红莲,已经变回了正常的模样。身边一直攀着她肩膀的人似乎也是松了一口气,手一滑,整个人身子便软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将他好不容易弄回房里,将身上的湿衣服脱去,才发现,他瘦弱的身上,竟然全是剑伤,已经没有伤口再流血,只是也不知道他在水里泡了多久,那些伤口边缘已经发胀,泛白,如一条条长虫趴在他身上,十分恶心。
看到这样的景象,慕青青胸口泛起一阵恶心,好不容易压住体内的不适,才慌忙转身去自己包袱里面找能用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因为南烛是陆明轩他们的人的缘故还是这些人对祭品十分友善,慕青青醒来之后就发现,除了身上的衣服被换下之外,她的包裹,从前衣服里的东西,每一样都被原封不动地放在了房里。
因着之前受了太多次的伤,又想着他们是要逃亡的,所以慕青青离开时顺手从陆明轩的架子上搜刮了好几瓶伤药,本以为会用在自己或者白云启身上,没想到如今居然派上了用场。
眼前的人已经昏迷,又伤得极重,慕青青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扒了他的衣服,将身上的伤都处理了一遍,直到用完了所有的伤药,连床单都被撕开做绷带缠好之后,才算完事。费力让他在床上躺好,慕青青却也没能松口气,外伤是处理好了,可是他气息那般微弱,还有时有时无的趋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过今晚。
夜已深沉,因为将床让给了他,慕青青也只得坐在床边的软座上,撑着头打瞌睡。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听得房里低微的咳嗽声,让她顿时惊醒。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天亮了,昨日从圣湖捡回来的那个人,此刻正坐在床上,依靠着床头,抬眼看慕青青。
“你居然醒了,我还以为,你撑不过昨晚……”看着他面色平常,慕青青终是松了口气,本想过去为他把把脉,却见他一脸的戒备,也只好作罢,继续坐在软座上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昨天,是你救了我?”沉默了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没有半点温度。
“不是我救的你,莫不是你自己爬到这里来的?”终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见他一副没有道谢的意思的脸,慕青青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前这个人,不管是昨天意识模糊的时候还是如今清醒了,都总是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来,这般气势,总叫慕青青想起了白轩羽。
“我的衣服,是你脱的?”如剑般薄削的眉微微皱起,声音冷了几度,他依旧看着慕青青,眼神却是有些冰冷。
“额,我是怕你穿着湿衣服睡觉会感冒,再说了,身上的伤口得处理不是。”本还不满他的态度,如今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裹着一身绷带的人昨晚被自己脱得光溜溜的,他自然也是有生气的道理,慕青青有些尴尬地从他身上移开目光,指了指架子上的衣服,“你衣服在那里,差不多应该干了。”
“把狄火令交出来!”本想受了重伤又刚刚醒过来的他肯定是虚弱无比,却不料,他居然从床上一跃而起,几步便到了慕青青的面前,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声音冰冷带着杀意。
“在……在那里,我又没打算偷你的……”本以为他是觉得自己被轻薄了,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如今听得这么一问,慕青青挣扎了继续,慌忙抬手去指桌子上一枚红玉打造的令牌。
转头看到令牌,他的面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迟疑了几秒,终是放开了慕青青,伸手去捡起那枚令牌。
看他那般紧张的模样,慕青青倒是有些不以为然,那枚令牌是昨晚给他脱衣服的时候从他身上落出来的,之后慕青青也研究过,做工粗糙,血红色的玉质触手温热,手感有几分奇怪,倒叫慕青青觉得这材质不像是玉石,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怎么说,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下手还这么重……”捂着被掐红的脖子,慕青青小心翼翼地退到一边,打算离这个奇怪的人远一点。原本也是出于好心,将他从圣湖里捞了回来,却不想自己居然救了一个白眼狼,话还没说上两句就要对她动手……
“抱歉……”将那枚令牌紧紧握在手心里,沉默良久的他终于再次开口,带着几分无奈,刚刚说完,便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他这一咳嗽,扯动了胸前的伤口,大约也是因为他乱动的缘故,眼看着他身上的绷带沁出了血来,慕青青也顾不得他之前的凶狠,慌忙上前去扶他:“你快躺回床上去,伤得这么重,就不要乱动了。”对于重伤需要静躺修养这种事情,慕青青如今颇有心得,最见不得伤者这般乱动摧残自己。
“你是大夫?”被她扶住的瞬间,男子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听着她关切的话语之后,终还是忍住了抽出手的动作,由着她扶自己靠在床上,看着她低头检查自己胸口的伤口,男子有些别扭地从她身上移开目光,问道。
“算不上,不过是久病成良医罢了。”抬手扒开他胸前的绷带,被血染过的地方怕是还要再伤药才行,慕青青直起身子琢磨着怎么才能叫外面的人送些伤药进来,正想着,却听得外面想起敲门声,有婢子恭敬地问:“姑娘,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姑娘要现在用吗?”
床上的人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神情一紧,不由分说扣住慕青青的手腕,一双丹凤眼狠狠瞪着她,仿佛只要慕青青说错一个字,就要置她于死地一般。
“放在门口便好,我自己出来取。”对于他这样的态度和举动,慕青青已是习惯,这次倒是没有挣扎,只是朝着门外扬声说了一句。听得外面的婢子放下餐盘,准备离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唤了一句,“你等等!”
那一声呼唤叫住了要离去的侍女,也让身边的人一紧张,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重了几分,慕青青只觉得一阵剧痛,自己的手腕似乎要被他捏碎了一般。转头白了他一眼,慕青青压低声音:“不想让我告诉别人你在这里,就最好对我客气点,赶紧放手!”
“你要做什么?”
“给你要点伤药,不然看着你烂在房间里?”叹了口气,看着他一脸戒备,慕青青放缓了语气,“放心吧,我把你救回来,若是让别人知道,我也吃不了兜着走,我有分寸的。”
“姑娘,还有什么事吗?”见里面的人迟迟不说话,外面的婢子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之前南烛堂主就交代过了,这个姑娘是这次祭典教主用来换魂的祭品,教主一早便有令,对待她要如对待教主一般恭敬,不得让她有半分差池,所以此番被派过来送饭她都一直小心翼翼。
“我刚刚不小心划伤了手,你有药吗?”慕青青扬声答了一句,转头白了一眼还扣住她不放的男子,“还不放手?”
扣住手腕的手终于放开,慕青青站起身来,捡了被自己放在桌上的那柄防身用的匕首,咬咬牙,朝自己的手心狠狠划了一刀。切肤之痛让她身子微微一颤,看着不断溢出的鲜血,慕青青终是握着手腕,推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