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手未松，墨渊侧头看着被自己制住的人，将信将疑。他的确之前看出了她体内魂魄有异样，却是察觉不出半分与这棺中女子有关联的气息。
“你之前也说了不是这个世界的魂魄才能看到那圣湖中的怨灵，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现在这具身子里，不过我真的是那棺中女子的魂魄，”话虽这样说，慕青青却发现如今自己竟是想不出半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方法来，“我之前在锦归城里遇到了陆明轩，此番我进来也是受他所托，你现在不信我也没办法，等我们出去，你自去问陆明轩便有分晓。”
“什么？”墨渊抿唇没有说话，却是门口的白云启一顿，看着那个被墨渊提在手里的女子，有些无法消化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先把解药给他吧，若是那具身子毁了，我怕是就再没有机会回去了。”见墨渊迟疑，慕青青转头看向白云启。
看着慕青青脸上的焦急之色，白云启终只是手一松，扬手将瓷瓶抛了出去。那边墨渊一把接过瓷瓶，也松开了慕青青，不再管他们，只是折身去给棺中人服药。
肩膀已经没有刚刚那般疼了，即是说明了身份，慕青青便也跟着墨渊凑了过去，看着他捏住棺中人的下巴，打开牙关，将瓶子里的药丸送了进去，接着并指点了她颈间和心口，药丸便被送入腹中，慕青青这才注意到，棺中之人的心口有微微的起伏，不由得有些惊奇：“这……我……我还活着？”
“不过是我以我的血和灵气滋养，护住了心脉，”看着里面的人咽下了解药，墨渊终于松了口气，“若是彻底没了呼吸，便是以后找回魂魄，也无法再活过来了。”
“你……这半年来，劳你费心了。”慕青青本想问他为何这般做，不过还是觉得不管是什么理由，她现在怕都是承受不来，便也颇具真诚地道了一句谢，便从棺旁直起了身子。
“你说你是她，我便暂且一信，出了这水牢，拿回千蛛引，我自有办法测出到底是不是。”墨渊轻轻瞥了她一眼，语气却是比刚刚好了些许，“你若是骗我，我便拿你血肉祭祀月神。”
“……”轻轻巧巧的威胁，说得慕青青打了个寒颤，转头对上站在不远处白云启的目光时，她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又看向墨渊“如今最要紧的，还是要从这里出去。”
“这个不急，明日祭典，我自是要送顾霜序那个死丫头一个大礼，”墨渊看了一眼白云启，又看了看慕青青，“我要在此调养，你们自去休息吧，调养好之后我自会去寻你们，在此之前，不许再靠近这里。”之前便是被那个姓白的臭小子找到了空档来下了毒，这次墨渊才不想再重蹈覆辙，挥手将二人都赶了出去，掐指设下了结界，这才坐回玉棺前运气调养。
“……”低头看了看临出来时被墨渊塞到手里的狄火令，慕青青叹了口气。自将他从圣湖里面捞起来之后，慕青青就一直觉得墨渊虽然说话狠绝，不过是不会真的要她命的，那种没由来的信任，即便是对陆明轩和白云启都不曾有过，倒是叫慕青青自己都觉得惊奇。
“你没事吧？”并肩一起往来时的方向走，走出去一段，白云启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大碍。”他声音低沉不复先前，却听得慕青青仿佛恍然间才回过神来一般，也只是垂目答了一句，并不敢去看他。
“那棺中的女子，真的是你？”转头看了一眼幽暗的甬道，似乎是在确信身后无人一般，白云启迟疑着问出了口，心中其实有千头万绪，却也一时找不到头，也只能问这么一句。
“嗯，我与陆明轩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半年前我意外落水，醒来之后却莫名进了慕青璃的身体，我本名叫慕青青，来这里之前，不过是个……”不过是个小偷罢了。最后的话，慕青青没有说出口，她顿住了步子，转身看着白云启，“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白云启也随着她一起站定，却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对不起之前一直在骗你。”慕青青本是想说，对不起我不是慕青璃，对不起我这半年来占着她的身子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却不敢说出来了，顿了半天也只得了这么一句。
“若不是今日所见，你便是一开始就与我说你不是慕青璃，想来我也不会全信的吧。”白云启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面前的人低下头去，他抬手想要去替她理鬓边垂落的头发，还未触到那散乱的青丝，便又收回了手，“先前你与我说起你不是慕青璃，我虽未言其他，不过一直心中疑惑，如今终是明了，虽然这般真相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却也叫我松了口气。”
“我也不曾想过，会来到这里，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本以为，会一辈子困在慕青璃的身体里。”虽是这么说，慕青青却是越发觉得陆明轩此番作为意图颇深了。先前他跟自己说什么都没找到，转头却又引了她来烨火教，他一早便知自己的身体在这里，莫不是引她前来，做内应是假，让她撞破这一切才是真的？可是，他当日大可告诉她真相，又为何要做如今这样周折的事情来？
“你……你很想回去吗？”慕青青思忖这陆明轩的意图，一旁的白云启却是垂目沉声问了一句。想起先前她要解药的那般焦急模样，压下了心中的情绪，也只是这般问道。
“若是可以，自然……”对上那双深潭般深邃的眸子时，慕青青说到一般的话顿住了。她本是答得自然而然，若是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自然是不愿意再顶着慕青璃的身份和身子活下去的，虽说她不惧那些明里暗里的算计，可是终究还是觉得拖累。只是，抬头对上白云启目光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再那么简单。
不管找没找到自己的身体，不管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对眼前这个人，慕青青心中还是很在意的。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在启元那个偌大的漩涡里挣扎的半年里，她每日以慕青璃的身份去做事，被所有人当做慕青璃对待，便是午夜梦绕，真正的慕青璃的记忆也不断蚕食着她。唯独与白云启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能从那个身份之中跳脱出来，唯独在白云启面前，她不愿意再假装自己是慕青璃，而是想以真实的自己与他相处。有时候，慕青青自己都会怀疑，若不是白云启，或许这半年下来，她自己都要忘了她的身份，以为自己就是慕青璃了吧。
他如今问她，是不是很想回去？她是想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却似乎并不是很想回到自己该回的时代去。
她即便是回去了，等在那里的不过是个空荡荡的房子罢了，自师傅死了之后，她一直一个人过，之后遇到陆明轩，他的确陪她渡过了颇为美好的几年，可是，如今每每想起陆明轩，那日推她入水时他冰冷的眼神便会浮现在眼前。那带着恨意的话语，终究让慕青青不能相信当初他所作不过是为了救她的一场戏。连最后一个她能信任的人都让她觉得害怕了，她又何苦要回去？
“我不过随口问问罢了，若是觉得为难，便不要回答了。”瞧见她皱眉的模样，白云启叹了口气，启步继续往前走。他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可笑，那****见到陆明轩时的神情，她在陆明轩身边的轻松自在，还有之前对棺中人那般紧张的模样，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且不说这些，换了谁，也不愿意这般顶着别人的身子和身份过一辈子的吧？他与她认识不过半年，相处的时日加起来还不到月余，他竟是奢望她能因为他而放弃从前的一切，留在他身边。
“你想不想我回去呢？”走出去十步开外，却蓦然听得身后人缓缓开口，听得这句话的时候，白云启步子一顿。
转头看着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的女子，白云启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慕青青远远看着他，甬道幽暗，其实她也看不清他的模样，看不清他的身形在听到那个问题的时候微微晃动了一下。她只看到那个素白的轮廓站在那里，不出声也不动，仿佛一尊雕像一般。
“我想与不想，都不重要，”长长舒了口气，白云启的声音听不出悲喜，“你若是想走，我便倾己之力为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你若是想要留下……”
“若是能有让你想要留下的方法，便是刀山火海我也在所不惜。”沉稳的声音传来，那个素白的轮廓快步朝她这边走来，慕青青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去而复返的人就这般走到了她面前，一双墨色的眼睛里满是坚定，“告诉我，到底要用什么的方法，才能让你想要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