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素衣伺候在慕青青身边,也是看着她写了这请罪书的,所以此番慕青青要她去送,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接过那封书信,有些可惜地看了看慕青青,问出了这些天一直想问的问题:“娘娘,您是真的不打算出永巷吗?若是娘娘开口求太后娘娘,以太后对娘娘的宠爱,虽说不能回钟秀宫,去也是能去一个与娘娘身份相符的殿宇里啊。若是今日这请罪书呈上去,娘娘便要长居永巷了。”
“素衣啊,刚刚徐公公那句以静制动,你可听得明白?”慕青青跪在宫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还好先前出门前,她在膝盖上绑了布条,如今这般跪着,倒也不是很吃力,看着一脸似懂非懂的素衣,慕青青笑着催促,“去吧,去吧,大道理什么的,等回去了永巷,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如今要紧的,是你赶快去给我将事情办了,也好让我不要一直跪在这里。”
她这么一说,素衣这才回过神来,自家娘娘还在这儿跪着呢,这哪里是可以这般闲聊的时候。虽然还是有些不赞同慕青璃的这种做法,不过素衣还是点了点头,揣着那封请罪书,便快步朝永寿宫跑去。
先前欣嬷嬷得了太后的旨意,要去永寿宫伺候的时候,是将她一起带过去了的。是以,对于去永寿宫的路,她倒是分外熟悉。只是当时听说了慕青璃的事情,她心中记挂,便像欣嬷嬷请了情,又回了慕青璃身边,要跟去永巷伺候她。
走的时候,欣嬷嬷拉着她的手,还颇有几分不舍,说是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让她可以去永寿宫找自己。素衣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有事去找她。
按照慕青青的想法,事情应该是这样发展的:素衣去永寿宫,悄悄将请罪书托付给欣嬷嬷,太后回来问起她为何不在时,等白轩羽回完话,欣嬷嬷便将请罪书上呈给太后。这样,不仅是太后,便连在永寿宫的皇帝以及诸位嫔妃都能知道她甘愿退居永巷的决定。
如此这般,太后也不好拒绝,心中定然是有记挂和怜悯。而一旁的皇帝大约也能放心,萧含玉等一众妃嫔想来便也觉得她没了威胁,这样,自己或许真能在永巷过上一萧舒心的日子。
然而,事情的发展虽然与她所想大致相同,不过也有让她出乎意料的地方。
素衣去了许久,久到慕青青都有些跪不动了,才远远见到宫道上朝自己快步走来的素衣。只是,让慕青青惊讶的是,素衣身后,还跟着欣嬷嬷,和一乘八人抬的轿辇。轿辇后面,似乎还跟着十来个人。
看到这情形,便是慕青青也是一愣。回过神来时,素衣与欣嬷嬷已到了近旁。素衣快步上前将慕青青扶了起来,一旁欣嬷嬷和一众人便俯身朝她拜了下去。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慕青青忍着想揉一揉膝盖的冲动,由素衣扶着,含笑看着欣嬷嬷,“嬷嬷怎么来了,此刻不是该在永寿宫伺候太后才是?”
“是太后派老奴过来看看娘娘的。”欣嬷嬷伸手扶着慕青青,满面带着柔和的笑意,“素衣来送信时,正好撞上了太后传老奴入殿伺候,老奴便带素衣去见了太后,让素衣亲自与太后说了娘娘的情况。”
“太后听了,很是心疼娘娘,却也明白娘娘的心意。当着众妃与陛下的面,都还夸了娘娘懂事。”欣嬷嬷不急不缓地说着,将先前永寿宫的情况一一说给慕青青听。
“这懂事二字,臣妾实在是愧不敢当,臣妾做了这么多让太后和陛下操心的事情,实在是有负圣恩。”慕青青笑着摇了摇头,却在心里暗自叫好,太后这般,便是不怪罪她的,以后应该能有很多翻身的机会。
“太后还留素衣问了许多娘娘的近况,知道娘娘先前病得凶险,颇为心疼,特意赏了这些东西,好让娘娘养好身子。”欣嬷嬷也只是笑着继续往下说,她招了招手,先前跟在轿辇后面的十几个婢子便鱼贯上前。每一个手中都捧着锦盒,盒子里都是如人参,灵芝般珍贵的药材。除了药材外,还有一些珠宝锦缎。
“太后厚爱,臣妾实在愧不敢当,只能在这里叩谢太后隆恩了。”见着这么多好东西,慕青青面上带着几分惊惶,俯身就要朝着永寿宫的方向拜了下去,却是生生被欣嬷嬷拉住。
“太后说了,娘娘身子不好,便不要一直在这里跪着了,石板寒重,娘娘可不要再伤了身子。”欣嬷嬷稳稳扶着慕青青,一字一句传达到,“太后说,今日她初回宫中,事情繁多,不便来看望娘娘,不过,却叫老奴带了这凤辇过来,好送娘娘回永巷歇息。”
“这……”看着身旁的轿辇,漆金的轿身上刻着飞舞于九天的凤凰,慕青青有些迟疑了。这凤辇是只有太后和皇后才可以乘的,她若是坐了,不是僭越了吗?
“是太后的懿旨,娘娘若是不坐,才是抗旨呢。”看出她眼中的迟疑,欣嬷嬷笑了。这凤辇,本就是太后故意赐下的。太后就是想要所有人都知道,便是这慕青璃成了昭仪,去了永巷,她依旧是太后心里,最有资格坐这凤辇的人。
见慕青青依旧不动,欣嬷嬷与素衣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扶着慕青青,让她坐上了凤辇:“娘娘且回永巷好些休息吧。太后说了,便是住在永巷思过,也别委屈了自己,若是有什么需要,派素衣来永寿宫说一声便好,若是有什么委屈,也一定要告诉太后,太后自会为娘娘做主。”
“时候也不早了,老奴要回去伺候太后了,娘娘也快些回去休息吧。来日方长,娘娘如今最要紧的,是要照料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欣嬷嬷朝着慕青青俯身行了个大礼,这便转身离去。
八人抬的轿子沉稳地走在宽阔笔直的宫道上,因着有位分的妃嫔们都去了永寿宫,这后宫彼时比平日安静了许多。慕青青坐在凤辇上,却是皱起了眉头。说好的低调,说好的乖顺呢?本以为自己写了请罪书,能得了太后的怜悯,打消白轩羽的顾虑,顺便让萧含玉她们对自己放心的。
可是这凤辇一来,不就又是将她推上风口浪尖吗?太后这么做,不就是想要告诉后宫,在她心里,这皇后之位依旧还是慕青璃的。只是,太后这般彰显自己的恩宠,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一件啊。这些作为,看着白轩羽眼里,他会如何想?看着萧含玉眼里,她又会怎么想,萧含玉好不容易寻着一个机会将她拉下了皇后之位。如今见太后这般作为,想来是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不过,太后这般作为,也让慕青青安心了些。先前,她便担心,自己如今这般,慕家又失了势,虽说她料定这皇后之位,太后定是不愿意交到萧含玉手里,却也不敢保证,太后会舍弃了她这个看着已经没什么用的慕家女儿,去从新人中选一个有权有势的女子,推上皇后之位。
可如今,瞧着太后这般架势,似乎这皇后之位,必然是要再还给她慕青璃的。想着有了太后的宠爱,想来她在这宫中,也不至于生活得太落魄,便也就宽心了。
“对了,娘娘,太后还与奴婢说,说太后回宫之前,便派了人去看望丞相大人,如今丞相大人虽然卧床不起,却也在渐渐康复,要娘娘放宽心。”素衣随着她往回走,她自是不知慕青青心中的计较,只是见着太后对自家主子这般宠爱,心中欢喜,想起先前太后的话,便笑着说道。
“爹爹的身子,得好好养着才是。”慕逸逐渐康复的消息,她早已知道,只是,她心中对于从前慕青璃说的那些话,多多少少还是有几分顾忌。为何她总是觉得,那日慕青璃的意思,这慕逸丞相确实是命不久矣。
想起慕青璃,慕青青也觉得有几分纳闷,这十多日来,慕青璃的魂魄竟然一次都没出现过,便连做梦,都没有看到慕青璃的身影。慕青青隐隐有几分担心,莫不是,慕青璃真的魂飞魄散了?若是这般,她倒是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先前自己说要给慕青璃找固魂的方法,可是话虽如此,这固魂的方法却不是她想找就能找的。更麻烦的是,这件事情,必须她自己亲自去找,不能让慕家或者白家人知道。想了想,古来佛教与道教都与鬼神之说有关。那些修为高的大师们不都是能看到魂魄的吗,如此,自己似乎是该去寺庙或者道观走走,看看能不能找个大师来,与她好好看看,看看慕青璃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心中有了这份打算,慕青青便决定,等过几日风头过去了,她便托了池暝先去给她打听打听,找一个靠谱的大师,只是,慕青璃一定要争气啊,一定要等着她,在她找到大师之前,千万不能灰飞烟灭才行,不然,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