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轩羽走后,有些心神不宁的慕青青便以替她绣去参加****的礼服的由头,将傅潮音从永巷的寝室里接了出来,也不放在侧殿,直接叫人在自己屋子里再支了个软塌,铺了锦被便要傅潮音陪着她在一个屋子里吃睡。
她这一举动,着实让永巷里的其他人都大吃一惊,先前入宫的时候,秀女们多多少少便都知道慕家的事情,自然也是知道如今永巷里的慕昭仪,是从前贵为六宫之首的皇后娘娘。
自当今圣上登基一来,慕皇后便不得半分宠爱的事情,启元上下人尽皆知,可是,这太后娘娘一颗心完全往慕家偏着长的事情,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若是太后还在皇陵,那大家或许会觉得这慕昭仪没什么斤两,不需要攀附。
可是,如今这后宫之中,皇后之位空悬,虽然是萧贵妃管事,可是那永寿宫里住着的,才是真正的主子啊,有太后这尊大佛在,这慕昭仪想要翻身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在刚刚进永巷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想着要与慕昭仪好好结交一番,却不想,刚进来一天,这傅潮音便得了慕昭仪的亲睐,钦点绣礼服就算了,居然还直接越了规矩给接到自己院子里住,慕昭仪的心,似乎也是偏得太明显了些。
这几日永巷里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偏偏这件事情的两个当事人像是完全不知情一般。
因着白轩羽要她好生看顾傅潮音的关系,慕青青每天都要和傅潮音一起起床,一起上课,然后一起回院里用膳,下午也免了傅潮音去绣院,只说让她在自己身边绣礼服。
于是,每天下午,永巷一角的宫院里,便可以瞧见两个女子闲靠在桐花树下,一个看书打盹,一个埋头刺绣。
只不过,开头几日这埋头刺绣的是傅潮音,看书打盹的是慕青青。然而在慕青青看到那天青色裙面上歪歪斜斜的针脚之后,便制止了傅潮音继续绣下去的打算,又为了自己能在月底穿上礼服,慕青青只好亲自动手了。
对于傅潮音这个人,自从处在一处之后,慕青青对她的好奇可以说是成倍增长,在看到她刺绣时的笨拙之后,好奇更是突破天际。这姑娘,怎么看都不像一般的大家闺秀,哪有大家闺秀连最普通的针法都不会的。
不过,好奇归好奇,慕青青始终与傅潮音保持着一定距离,不打探,不发问,不解释,不谈心。每日就是做做绣活,聊聊诗词花草,吃吃睡睡。
虽然白轩羽说得含糊,傅潮音也一副懵懂不知,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可是慕青青觉得这其中牵涉的事情不简单,不仅不简单,而且很危险。慕青青有好奇心,但是也不想被好奇心害死。
如是这般过了小半个月,眼瞧着自己的礼服都要被自己绣好了,那白轩羽口中所说的刺客却还不见踪影,慕青青都快生出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昭仪娘娘,奴婢瞧着,这礼服奴婢绣不好,留在这里也尽是给娘娘添麻烦,不如娘娘放奴婢回去吧。”终于,一下午的昏昏欲睡之后,傅潮音终于放下了书,看向慕青青的目光里也颇有几分恳切。
“嗯?”从细密的针脚上抬起头的慕青青只觉得自己再绣下去估计是要瞎了,正寻思着是不是顺便把齐芳也找过来把剩下的绣完,在对上傅潮音的眼睛之后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这怎么能行,这裙子都还没有绣完呢,你怎么能回去?”
开什么玩笑,这都住了小半个月了,再坚持半个月她就成功了,现在把傅潮音放回去,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那白轩羽不找她算账才怪。
“奴婢不懂绣工,这裙子娘娘还是重新寻了秀女来做吧,否则别说下个月,就算明年****,娘娘都怕穿不上这礼服了。”见她不肯放行,傅潮音撇了撇嘴,也没了平常的安静疏淡,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
“……”那般淡漠的语气,让慕青青一愣,这么多天了,还是第一次见着傅潮音敢这样跟自己说话,那秀丽的脸上也不是平日里恭顺的表情,一时间,慕青青倒是没有在意她的无礼,只是抱着礼服看着眼前的人,“你是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所以急着走吗?”
“原来娘娘也知道,那娘娘又何必多管闲事,枉自搭上自己的性命可不合算。”先前被留在这院中,傅潮音以为这是皇帝的意思,毕竟这院子是永巷里唯一安全的地方,那个时候,她以为这个慕昭仪不过是什么都不知道,被皇帝拉下水而已,如今看来,她竟然是知道会有人来暗杀自己吗?
“你怎知道,护着你我就一定会没命。”慕青青皱眉看着眼前的人,眼角眉梢都有着先前根本不曾见过的凌厉,哪里还是先去那个温婉安静的闺秀才女,这样的气息,明明是如池暝他们那般的习武之人身上才有的。
“你这样是为了他吗?”傅潮音皱了皱眉,最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院中有高手,可是,这次来的人,不是你们这些官家身边所谓的高手能对付的,为了讨好一个男人,搭上自己性命值得吗?”
说完,傅潮音也没等慕青青再说什么,径自站了起来,想要往外走。这两年来,为了保住她的命,已经搭上太多性命了,先前她并不介意,毕竟对她来说,除了白轩羽,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一般,不值一提。只是,在与这个慕昭仪相处了小半个月之后,她突然有了不想要把她牵扯其中的想法,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性命。
“你怎知我这里的高手不能对付?”然而,还没等她迈出原本,回过神来的慕青青已经追上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我都坚持了小半个月了,眼瞧着没几天要熬了,你现在走了,我不是前功尽弃了?”
没想到她会来拉自己,傅潮音猛力一转手腕,扬手想要甩开慕青青,却见慕青青原本拉着自己手腕的手微微一松,却没有放开,只是贴着她的手反手一转,复而又扣住了她的手,这一次,比先前的力道还加重了几分。
“你确定要留我在这里?”发现这看着弱不禁风的昭仪娘娘似乎还会武功,傅潮音倒是有几分意外,她转头看着一脸倔强的慕青青,终于妥协了一般,“我留在这里也行,不过还请娘娘今夜到其他房中暂避吧。若是今夜潮音侥幸不死,日后一定记娘娘这份情。”
应了傅潮音的话,慕青青见她果真不走了,只是钻到先前两人就寝的房间里不知道倒腾什么,也不让人进,颇有几分苦恼的慕青青决定去后院厨房,找池暝商量这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先前为何让傅潮音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这小院里的原来的宫人和婢子全被慕青青用各种理由送走了,只留了素衣,小满还有池暝三人。
如今午膳刚过,晚膳还早,素衣去了欣嬷嬷那里帮忙,小满之前也被慕青青遣去绣院听差遣,这后院里便也只剩了一个正坐在水池边悠闲洗着菜的池暝。
大约是因着先前慕青青非要让池暝教她功夫的关系,从出冷宫到现在的几个月里,池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如今变得身姿挺拔,那张原本虚胖的脸也棱角分明,英气不减。
“娘娘不是在前院陪着那姑娘绣花吗,怎么跑这里来了?”摘完菜的池暝听着脚步声抬头,瞧见慕青青脸上沉重的神色,便也放下手里的菜,几步走到慕青青跟前,警惕地看向她身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之前慕青青就跟池暝说过,这段日子要重点保护傅潮音,所以这阵子她们二人的饭菜都是他在做,每夜也是他在屋外守着,虽说没遇到什么刺客,可是池暝有很不好的感觉,那种若隐若现的杀气他曾感受过几次,却只是转瞬即逝,让人以为是错觉。
“池暝,你先前知道傅潮音会武功吗?”瞧着池暝焦急的模样,慕青青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径自走到后院长廊下坐下,支着头。颇有几分纳闷地问道。
之前他就让池暝去查过这个傅潮音了,查出了的结果和秀女名册上没什么两样,不过是岭南梅州一个秀才家的女儿,因着从小颇有才气,之后又写得一手景秀文章,所以被推做梅州的第一才女。
而她拼死救驾的事情,听说是发生在白轩羽夜游青衣江的游船上,当时傅潮音随梅州郡守一起在船上侍奉,之后有刺客前来,黑灯瞎火间,傅潮音替白轩羽挡了一剑,救了白轩羽一命。也因着挡了那一剑,傅潮音在梅州休养了两年,两年后才被白轩羽接进了帝都,参加这次的大选。
“娘娘为何这般问?”池暝有些疑惑地看着慕青青,她初初学武可能看不出来,可是,在他们这些自小练武的人眼里,练过的和没有练过的,区别十分明显。
习过武的人,不管男女,身姿,气势还有吐纳气息都与常人不同,这小半个月他一直守着慕青青和傅潮音,并没察觉出傅潮音习过武,若是她会武功而自己不曾察觉,那只能说她掩饰得太好。
“她刚刚跟我说,今晚会有人来取她性命。”瞧着池暝困惑的样子,想来他也如自己一般,是真不知道傅潮音会武功的事情,慕青青皱眉托腮,“她本打算离开,被我硬是留住,现在正把自己关在房里,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说今晚让我暂避。”
“娘娘的意思,是要池暝今晚助她?”池暝想了想,虽有些迟疑,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或者,我们干脆不要管这件事了吧,属下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不只是不简单,简直是十分麻烦,若是傅潮音真的会武功而又在他面前隐藏得那么好,那她根本不可能只是什么梅州第一才女。
池暝从小便在天网,从小便接受的是成为杀手的训练,训练的第一课,就是教他们如何很好地隐藏自己的实力。而作为一个被追杀的杀手,来杀她的人,必然不是一般的杀手,而是专门清除叛变或者失败的杀手的清除者,若是如此,今夜这永巷里,必然十分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