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泛起微微涟漪，雪冷如刀锋吹刮在莫泪殇脸上。
四周无数道目光被莫泪殇的背影所吸引，这些目光中大多数仍残留着震撼。显然这些人还未从莫泪殇出现的一幕中反应过来，也有不少来自大明的冥幽弟子则眼露冷笑，问鼎冥幽欣赏风景，这家伙真的以为先前出发的那些师兄是空气吗？
最重要的是，朱友贞皇子在。
人性的劣根性很多，往往很多时候他们见不得人耀眼，亦或者说是见不得跟自己一样的人变得璀璨耀眼，反而他们会津津有味的去仰望一些生来就璀璨的耀眼的人。
比如朱友贞，来自大明的皇子，挑战大明剑术冠未曾一败的天才。
比如萧逸生，在冥幽宗中独领风骚，无人比拟。
所以当多数目光齐聚在莫泪殇的时候，其内大多数都是期待，期待着莫泪殇如同先前他们那般直接被轰落。尽管以后者的实力，他们知道这一幕至少不会立即发生，但也掩盖不知他们眼中的期待。
“山路崎岖，若想赏景，就要多加小心。”中年人低眸道。
第一步。
莫泪殇踏在结结实实的青色古阶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迫感，如同潮水般至脚下的古阶上汹涌而出。站在其上，莫泪殇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沙场中，前方就是敌军的千军万马横冲直撞而来，欲将碾碎自己的躯体。
对于莫泪殇而言，旁人的目光就像着纷纷扬扬的雪絮，就算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一起也无法阻挡住他的步伐。况且莫泪殇很少去在意他人的眼光，而是选择无视。
莫泪殇抬起头，目光掠过一格格的青色古阶，他能够看到那斑驳的眼光掠过怒放的梅花，落在雪上的点点光斑。
那里的美景正好赏心悦目。莫泪殇是这样想的，嗅着淡淡的梅花香，似乎很享受的吸了口气，单手负于背，就像那些故弄风雅的文人，闲庭信步般的走在山道上。
往往很多时候最后一个出发的人是最能够欣赏到沿途的风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莫泪殇每一步都那么轻盈，深怕踩碎了落在雪上的花瓣，尽管此刻莫泪殇身上承受着恐怖的压迫。微展的眉头却未曾蹙过。
嘴噙着笑意，莫泪殇时而看着那无尽头的山道，时而看着摇曳的风雪，伫立于风中的梅花，这一刻，莫泪殇不知何为的想起了一道身影，一名不下于西门吹雪，在《意剑》也被称为剑神的身影。孤独而又强大，寂寞却又清冷，让人望而止步，却又让人为之疯狂。
山道明亮，似雪的白衣身影也是那般明亮。
中年人微扬着头注视这莫泪殇扶摇而上的背影，恍惚间看到了一名白衣剑客持剑独占天下，血染天地的那一幕，也恍惚间看到了那白衣剑客对着那些自使天之骄子的剑客说：“你们谁曾赢过我莫问天手中之剑？”
“你们父子比谁都骄傲，一剑赢尽冥幽，斩破傲道学院，独战韵意州，问鼎陨剑域，谁敢忘昔日那一剑？”中年人喃喃自语着，微展的拳头紧握着，只是想起了什么，眉宇间掠起一抹惋惜：“丹田破碎！”
莫泪殇且行且进，直至消失在山道的尽头，梅花怒放之处。
无数道目光中的情绪并非随着莫泪殇背影的消失而有所变化，不少大明的冥幽弟子还撅着嘴，只是内心有些莫名的不安，他走的还真是那么从容，那么平静。
只是这抹不安随着冷风袭来随之消散，玄师兄就在上面，若是他有幸赶上玄师兄，能过玄师兄手上的剑？
想到这里，这些弟子微撅着嘴角泛起冷笑，只是带着少许遗憾，又要错过一场好戏，比起这些弟子，少许衣衫褴褛的弟子则低着眸，好似在沉思什么，旋即再次抬步上前，继续踏上石阶，匍匐前进着。
莫泪殇一直保持着平静的心，望着身旁擦肩而过的梅花，不悲不喜，随着前进，他明显能够感受到台阶上传来的压迫越来越盛，同时，这片天地间也有着一股压迫泛起，这股压迫仿佛有针对性，只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隐约间，莫泪殇也能够察觉到这些石阶上有着剑气正欲透出，踩在其上就像踏上剑刃上。锥心刺骨，幸好莫泪殇觉得自己在承受无数刺痛苦洗礼后，能够含笑承受这这痛苦。故，他脚步仍不徐不疾，欣赏着这漫天的山色，风景，雪景。
偶尔抬起头的时候，莫泪殇能够看见山涧间正欲挣脱的燕雀，寒风冷冽如刀，折断其双翼，直至覆灭在风雪中。然这些燕雀的嘶鸣声就像耳旁的风声，始终回荡在天地间，谁也不知道这些嘶鸣声回荡了多久，或许至远古以来就存在着。
莫泪殇也曾看见过山涧哗哗流淌的清泉内，柔弱的鱼儿逆流而上，迎着清冷刺骨的冲击，直至无力的沉浮下来，被撞上光滑的山石，撞得粉碎。
看到这，莫泪殇不禁想到，在前世他听说过水中游鱼忘却了七秒前的痛苦，逆流而上，这是生来就融入骨子里的执着，让它们看起来如此的愚蠢，却愚蠢的让人感到可爱，敬畏。
命运往往和意志是背道而驰，燕雀逆风而翔，游鱼逆流而上，虽死，其决心去不甘束缚于命运，不与草木同腐。
想到这里，莫泪殇心中想要等上登峰，一览天地风景的想念莫名的强烈起来，往往很多时候，人有了意志或者想法，其脚步就不会那么沉重，莫泪殇一路而上，始终未曾在台阶上留下任何的脚印，雪上花瓣，仍那么迷人。
璀绿节节而上的竹林点缀着这白茫茫的雪景，走至这里，莫泪殇终于见到了同行的背影。
显然看起来有些华丽昂贵的衣袍上尽是雪泥，稚嫩的脸庞上噙着茫然，有些踌躇的看着前方。横向而来的山风卷起剑形竹叶，割开这风和日丽的雪景，就像一柄柄利剑，其上的山道上，有着一滩滩血迹，触目惊心。
正是这滩血迹让这名弟子踌躇不前，微低着头。
这是一名来自王公贵族的世子，莫泪殇脚步很轻，就像和煦的春风拂过，走过这名弟子的身旁，其目光却未曾在这道身影上有所停留，走向那狂卷的竹叶中，直至一抹飘扬的衣抉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看着莫泪殇这般云淡风轻的走过，这名弟子神经质的笑了笑：“好像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
说着这名弟子就抬步上前，只是那横扫而来的竹叶瞬间就割破了他的衣袍，血淋淋的猩红染红了摇曳的雪花，这名弟子脸上满是痛苦和惊恐的神情。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游走于璀绿的竹林间，莫泪殇算是明白了这句话。
他走了很久，大概有数百米还是千余米，也未曾再次见到其他的身影。
直至在竹林尽头的时候，莫泪殇才看到一道衣衫褴褛的身影正于雪地上匍匐前进，就像未沾笔墨的白卷上躺着一抹朱红，猩红的血在皑皑天地中有些醒目。
在花香中，莫泪殇嗅到久违的味道，血腥味。
低眸望着匍匐前进的青年，莫泪殇也未曾停留，一步步的向前。
这名衣衫褴褛的青年未抬起眼眸看着莫泪殇，直至莫泪殇身影消失在风雪尽头，其背影在他视线中一闪而过的刹那，这青年眼角泛起了一抹困惑，这道身影，依稀间有些熟悉，只是却记不起来这是谁。
低着头，咬着牙，青年继续匍匐前进，好似爬向尽头，就能爬出那肮脏，无人问津的贫民窟，爬向那片星空。
第一次遇见的同行是王公贵族，二层遇见的同行是来自贫民窟的弟子，而第三次遇见的同行者却是两名执法者。月白色的宗袍就如雪一般，两名执法左右手提着眩晕过去的弟子，见到走来的莫泪殇，眼露讶然，他们明明记得上来的时候，未曾见过莫泪殇。
“死了？”莫泪殇微微行礼，看着这些血迹斑斑的弟子。
“晕过去了！”其中较年长的执法者看了莫泪殇一眼，没好气道。
“前面人多吗？”莫泪殇问道。
“多，差不多都晕倒在地。你若是不想遭罪，就安心的随我们下山。”另一名执法者提醒道：“前面的山道更加崎岖，艰难无比。”
“我终于是赶上了。”莫泪殇轻笑道，迎着风雪继续前行。
看着莫泪殇渐行渐远的背影，两名执法者微微摇头，今日得有着忙了，低眸望着腰间夹住的弟子，这些眩晕过去的弟子大多数都是来自贫民窟，修为远远比不上那些出身王公贵族的，亦或是得到宗门重点培养的弟子，然其意志却如山道那一片片璀绿的竹林。
路过哗哗流淌而过的山泉上，莫泪殇第一次止住了身形，解下背后样式古朴的剑器，洗净剑身上的尘埃后，莫泪殇再次前行，走着走着，他终于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就像两名执法者所说的那般，人真的很多，只不过大多数都眩晕过去，也有少数在风雪中匍匐前进。
往往很多时候晚出发的人，不仅仅能够欣赏着山景，同样也能欣赏着路上的风景，看着走在前方的身影，莫泪殇嘴角噙着笑意，就像江南风雨中打马而过的游客，且行且进，不断的超越，一路高歌也不为过。
匍匐前进的弟子都是抬起头看着这道身影，直至片刻有着一道微弱断续的声音泛起：“莫泪殇？！”
陡峭笔直的长道犹若巨龙的骨骸，至云霄之上横跨而下。
一袭似雪白衣飘然而上，趁着这场风雪，扶摇直上，直至最后，莫泪殇也不知道超越了多少人，直至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莫泪殇的视线中，漆黑的眸子中方才泛起一抹笑意，弯下腰，抬起地上的竹叶，尖锐的竹叶就像一柄利剑，透着锐气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