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无脸男仰天长笑,“好好好,今天咱很开心,很开心。就这样吧,咱走了。”说着,踏上了鳐鱼异兽,慢慢隐匿在了空气中。
“这狗娘养的……他奶奶的怎么这么嚣张!”修看着无脸男消失的地方,啐了一口。“迟早我得像个爷们一样算账。”
“行了,修,有些话没必要非得说出来。能少一事是一事吧。”我皱了皱眉头,感觉有哪里不对劲。这个疯子,到底走了没…………
——————————————我是继续赶路的分割线————————————————
距离遇见那个疯子已经过去几天了。
又是一天一夜的赶路之后,我们凑了个中午进行临时休息。
看着天上的大太阳,我忍不住冲修抱怨“咱们这一路上净是麻烦,小事不断大事频发,什么时候才能到拉挲啊。”
“嘿,你别说,”修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我以前在‘那边’旅游时候,坐特快!嘿!他姥姥的从CD到拉挲都不用……不用……咦?不用多久来着?嗨,反正是就是很快来着。”
我两眼一翻,“不是吧,修你连这都能忘?我可是一次都没去过拉挲呢。”
“你修哥我小时候一放暑假就出去旅游,我不仅去过拉挲,还去过帝都,还去过……还去过……妈的还去过哪里来着?****的小时候的事记不清了。反正就是去过很多地方。我家长辈打小教导我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
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咋,二弟?有事儿?”
“没,”沉默了一下,“修,还记得谁教导你的这句话么?”
“诶?好像是……我奶奶?我爷爷……?我爷爷吧,应该是这样。”
“记得你爷爷叫啥不?”
“你开玩笑吧,二弟,我怎么会记得我自己爷爷叫啥名字,我又不是留守儿童。”
“……真的不知道?”
“就不知道啊,骗你干啥?那可一点也不爷们。”
………………
果然,忘了么。
我可是清楚的记得,这家伙以前给阿雅和我说过他家情况的!他爷爷叫李大光!据说跟中央某位人物有战友关系,说的时候,修一脸的骄傲。
可现在,不仅是忘了,而且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这件事情,本身透露着诡异呢。
“修,你或许没发现,你忘记了过去……”我紧紧盯着修,“有些事情,你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忘了。”
“啊……?二弟,你别唬我,这可一点也不爷们。”感受到我坚定的目光,修皱起了眉头。
“你说过,你爷爷叫李大光。当时是跟我和阿雅一起说的。我记得很清楚。”
“李大光……完全没印象的一个名字啊?”
“相信我,除非是我的记忆被篡改了。”
“不论咱俩谁的记忆发生了改变,他祖奶奶的都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啊……”
我站起身,“我去找阿雅问问……你再好好想想。”
走进阿雅的帐篷,看见她正在练习念动力。“抱歉,阿雅,打扰一下。”
“啊,周哥啊,有事么?”
“问个问题,你还记得修给咱们说过的关于他爷爷的名字问题么……?”
“哦,你是说修大哥的爷爷啊?我不记得啊,没有吧应该。”
……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脸上不动声色,我笑了笑“没事,估计是我记错了,耽误你时间了,抱歉。”
“哪儿有的话,咱们不是一个队伍的么,队员之间相互帮助不用那么客气呢。”
带着一脸歉意的笑,我出了帐篷。
回到修身边,我问“我说,修,最近这几天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么?”
“不顺心的事…………还真没有,哎对了,有一件,昨天赶路时候吧,我落在后面了,按说我落在后面是常有的事,可是呢,奶奶的没一个人帮我一把,你在前面估计没看见,要不是我开口求救,估计就落队了。奶奶的你说奇怪不?以前赶路时候,阿雅还给落在后面的人提供支援,结果那次唯独没帮我——我还以为是自己最近脏话有点多让阿雅烦了来着。”
被忽略……么?
“修,我感觉,你可能正在被世界遗忘,逐渐失去自己的‘存在’——也就是,逐渐不能发生资讯交互。”
“哈?没听懂,二弟你说清点?”
“就是说,你可能正在从世界中不断的、一点点的消失,我听贞德说过,我们是由资讯构成的集合体,我们能与其他资讯产生交互,并衍生出新的资讯。按照我的猜想,所有与你有关的资讯,都会逐渐消失,或者被替代。”
“那……我的记忆怎么会也不见?”
“失去了记忆,与之相关的思维活动就不会再进行,这样,就能减少无数新资讯产生的可能——思维,也是一种巨大的资讯来源。我思,故我在。”
“你呢?为什么没有忘?”
“贞德说过,我所拥有的能量比原力的级别要高,位阶位于世界之上。想来,这也是我不被世界影响到的原因吧……”
“意思是说,我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而且死的时候,除了你就没有一个人会记得我——世界也会将我遗忘?就是这样?”
“恐怕,就是这样……”
“我只能,坐等着我的死亡么……?”
“事实上,是咱两个一起等。”谈到这里,我已经看见结局了。
修哈哈一笑“奶奶的死就死吧,咱爷们也不是怕死贪生的人,死的时候就得坦坦荡荡,像个男人。”
“你一步步踏向坟墓的过程,我会全程记录并上交国家的。”
“奶奶个熊你个兔崽子,就这么说一个死人的风凉话?要不要脸你还?”
“你不还没死的么?我不趁此机会好好损你两句,你死了我损谁去?”
“你别忙着损我,想想咱们来到‘此岸’,咱们是不是也被‘彼岸’的世界遗忘了?”
“…………开玩笑吧你,怎么可能!”
………………
接下来的几天,修的“遗忘”越来越严重,“被遗忘”也越来越严重。
有一天,阿雅突然问我,为什么别的队伍都是三人一队,只有我们的队伍是两个人。
我什么也没回答,也没法回答。随后我突然问她,还记得李修么?
阿雅很困惑:谁啊,咱们认识么?
那是,咱们大哥啊。
大哥?我大哥不是你么?还有,李修是谁啊?周大哥你还没告诉我呢。说完,阿雅依旧是昨日的笑,很甜的笑。可在我眼中,却是如此苦涩。
“没什么,李修,不过是你曾经遇见过的一个路人而已,不记得了,也正常。”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很无奈。
纵然月下共剑舞,从此不过是路人。
还有一次与异兽发生了遭遇战,修在战场上大发神威,斩杀了大多数的敌人——因为所有的异兽都忽略了他,没有一只异兽向他发动攻击。但是,没有人记得是修的功劳,他们相信这场战斗是自己的进步所致。
再几天后,修问好多人,自己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们对眼前的人视而不见。
我对他说,你是我的大哥,你叫李修,你还有一个三妹叫阿雅。咱们来这里是保家卫国。
他就说哦。
就说了一个字。
就这样,他忘却了所有,身影也越来越透明——连阳光,都忘记了他。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让身体完完全全浸泡在璀璨的光辉中吧。
终于有一天,近乎透明的修坐在一片草地上愣神。
这个被世界遗忘的男人,静静的坐在那里,也遗忘了自己的功勋,忘却了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昔日,忘却了自己的战友和父母——真是,不孝的混蛋啊!
看着眼前的男人,在我看来这个样子的他怎么也无法和之前的修重合。
我在他右边坐下。
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于是,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远方。
那里,瓦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透明,清澈,无痕。过去的风雨没有在洁净的天空里留下痕迹,一如身旁这个透明而清澈的灵魂。
突然的,我似乎感受到身边一道淡淡的目光打在我的脸上。
扭过头来,身边已经再无一人。
只有,一种哀伤。在原地徘徊。
是错觉么………………修?
感觉有风吹过,风撩起了头发,轻轻的在空中荡漾。
“喂!周大哥,要出发了。”阿雅一路小跑,来到我身边坐下——这个位置,刚好是我们三人最右边。“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我在想,一个叫李修的人。”
“周大哥你又来了,哪有这个人啊?”
“因为,他是虚构的么,”
有多久,我们三人没有像这样,并排坐着?
左边,是修。右边,是阿雅。
“阿雅啊,你说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伤心么?”
“哈?周大哥你别乱开玩笑好么,咱们从‘彼岸’前来,不是都期待着一切结束的一天么。”
“嗯,一切结束的一天啊,我会努力的。”
我会努力的,修!
接过已逝之人的担子,我们重整旗鼓,再次出发。
站起身。“阿雅,走吧。我们继续赶路。”
“好嘞,走喽。”
当我们,就这样不知名的消失,甚至连自己都忘却了自己是谁。抛弃了一切负担,又被世界遗忘。那时候,对自己来说,就是终结吧。
“哎,周大哥,你有一个能让自己抛弃所有去为之奋斗的人么?”
“嗯?单单一个人的话,应该说是,没有吧。”
“我来当怎么样?怎么样?”
“行啊,依你。”
声音,被风吹起,又落下。
直到,在天空中飘散。
就好像,从没有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