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工业区是新建的,最近这两年县政府一直在干这事,想通过税收地租等优惠政策吸引一批企业过来投资,然而一直不太顺利,这个地方还是有点偏,虽然通了高速,但是运输成本和运输时间都是个问题,还有就是县城受过教育的年轻人都外出务工,在家里的都是老弱病残,要么就是只会干农活的劳动力。
工业区只有一个鞋厂,其他大块面积都是空着的,还有两个小厂房建起来了,里面却空无一人。东保财团投资的工厂也停工了,到处都是建筑材料,已经建好了两幢房子,看设计图,还有三幢,这应该是工业区投资最大的厂子了,难怪县长着急。
县长戴着安全帽,站在工地上看着那还没建完的厂房,抽着烟,愁眉苦脸。我走过去跟他打了招呼,他转过身将手机递给我。
“小高,你看到了吗?”县长指着周围一片荒凉的土地,然后看着眼前烂尾楼。“这个工业园,我搞了三年了,整整三年,就一家小鞋厂入驻,好不容易从市里招商局抢到一杯羹,能找到东保这样的大公司,以为能树立一个榜样,起到示范作用。就因为你的到来,我们的几年的努力半途而废。”
我没有回话,他招商引资没有错,我调查案件同样没错,错就错在他迫切的心理被长泽正雄和方明山利用,不然这案子可能早就破了。
“你看看我们县,不管是经济还是人均收入,在全国都是倒数,你无所谓,破了大案,就可以升迁,没破大案也能吃公粮,可你看看咱们人民过的是什么日子?”张县长继续说道。
“县长,恕我直言,经济固然要发展,但是咱们不能牺牲国家利益,长泽正雄的案件不是一般的小案子,若不是他吃准了你迫切发展经济的心理,也许早就被抓了。”
“所以将来这锅我要背咯?你晚来一年,这工厂就投产了,到时候就算出了岔子,我也认了,反正我又没有贪赃枉法。”
“你真的以为他们会在这里投资工厂吗?别人不愿意投资,凭什么他们就愿意?为什么长泽正雄前前后后在精神病院上花了七八千万,在投资上只愿意拿个一千五百万开个小厂?这还不能说明他捐款是另有所图吗?”
县长看了我一眼,不再说话,也许他心里清楚,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让多年心血功亏一篑,不过这件案子破了之后,他的职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见他不再说话,我便离开了。现在没有什么顾虑了,也不再受县局管控,只能放手一搏,在长泽正雄回国之前,将他抓获。
到县局的时候,四个市局的同事正在吃东西,我跟着他们一起吃了点,平时我这个性格比较孤僻,跟他们虽然都认识,但关系也没那么好,但这次是解局下的死命令,所以他们自然尊重我的想法,让我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申请搜查令,先去拜会下长泽正雄。”我说。
“搜查令可能需要解局的帮忙。”小刘说,他年纪轻,入职不到三年,一身干劲儿。
“我会给他打电话,大家吃完了先休息。”
现在天气已经慢慢暖和了,所以大家睡的就很随便,他们买了被子,在地上摆块木板就能凑活一晚。
“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枪要放在手边,装好子弹。”我提醒道。
“老高,有这么夸张吗?”老张不解地问道。
“上次被围攻的视频被删了,不然我可以给你看看,那些嗜血的家伙,即便是中枪了,也会扑过来撕咬你的喉咙,大家一定要小心,不要大意。”
几个人面面相觑,估计是对我的话有所怀疑,不过这也正常,就算是我第一次听到,也不敢全信,不过长泽正雄拿这么多人来做实验,他肯定是要用上的,嗜血疯子恐怕比我想的还要多。
“还有,大家不要再喝酒了,性命更重要,虽然我已经被开除警职了,但是解局长已经任命我为组长,谁要是喝酒,自己回市局跟解局长解释,我可不想大家有命来,没命回家。”我非常严肃地说,他们虽然不服气,但也没说什么,毕竟有的人比我职位和等级高,被我管着自然不服。
我走到冰箱跟前,将里面冷藏的十瓶啤酒和一瓶白酒提到外面,全部扔进垃圾桶。做完这些,我还仔细检查了前门和后面,以及二楼卧室的门,确认锁好后,才上楼。他们见我这么小心翼翼,也把子弹装进弹夹,放在枕头底下。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申请了搜查令,解局专门为我调解此事。我也布置好了工作,一个信息科转过来的同事去长泽正雄的办公室搬电脑,另外三个跟着我去那个放货车的仓库。一个小时后,我就接到了搜查令的传真,不过解局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起冲突。
长泽正雄应该是知道我回来了,所以我们到的时候,门卫没有阻止,我出示了搜查令,他便直接开门了,这让我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有备而来。
我们到长泽正雄办公室楼下的时候,他已经在那迎接了,我将车子停在他跟前,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高所长,哦,不对,高先生果然手眼通天,三进三出明河镇,始终舍不得这个破地方。”
“教授,别来无恙,你不也舍得在这个地方投资吗?”我笑道,说完拿出搜查令,“这是搜查令,请您配合!”
“请便!”
“我需要你的电脑,还有检查货车车库。”
长泽正雄笑眯眯地点点头,“会有人来配合你们。”
我朝身后的四个同事挥挥手,其中一个便跟着长泽正雄的员工上了楼,我则上了车直接开到车库。我从后视镜里看了看长泽正雄,他闲地点上一支烟,转身慢悠悠地走向树林,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车库大门紧锁着,我们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在楼上睡觉的司机便叼着烟下来开门,那司机认识我,白了我一眼,按了一下遥控器,大卷门缓缓打开。
里面停着十几辆大货车,我走到货车后面,里面空荡荡的,一扇从上而下的巨大电动卷帘门在眼前,我看着那司机,“打开这个。”
“你想找什么?”司机瞪着我问。
“打开!”我冲他吼道,几个同事将他围在中间,他要是敢动手,准备就直接铐起来,夺了他的钥匙,这几个哥们可都是跟毒贩,跟杀人犯直接交过手受过伤的人,不会那么客气。
司机明显被这气势吓到了,又掏出一个遥控钥匙按了一下,接着便听到轰轰的声音,卷帘门缓缓打开,里面居然真的有夹层空间,地上铺着黑色地板砖,到处是油渍,乱糟糟的摆放着各种修理工具。
我从柜子里找出一把大扳手,敲了敲地上,贴着地面听了听声音,下面发出厚实的撞击声,是实心的。我又换了几个地方,也没有找到任何破绽,几个同事都不知道我在干嘛。我虽然不能确定这里是不是有到古墓的通道,但这里很适合做出口,盗出的文物可以直接装车,而且这两扇铁卷门就说明了问题,否则他们没必要做这个夹层。
我搬开靠在墙壁的柜子,看了看夹缝处,里面也到处浸满了油渍,而这个工具柜确是干净的。修理厂我经常去,但从来没见过地上有这么多油渍,就算这些人再不讲究,也不至于用机油洗地。我用螺丝刀用力地划了划缝隙处,油渍并不深,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上次长泽正雄发现我后,将通道封了,他做事一向谨慎,不会等着我来查。
但问题是,市局下了要求,不能发生冲突,从刚才敲打的声音来看,下面是实体,长泽正雄要是把这个口子堵死了,那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万一啥都没挖出来,被长泽正雄告到市长那里,恐怕连解局都救不了我。
“怎么?还想掘地三尺,把精神病院拆了啊?”司机讽刺道。“你知道这精神病院连市长都来考察过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问他。
“关你屁事,我开车挣钱,你靠装大尾巴狼挣钱,谁比谁高尚吗?有种用枪打我啊!”司机挑衅道。
“我们走吧!”
他们三个人跟着来,还以为我能找到什么突破口,见我一无所获,也有些失落。上了车,老张笑道:“这家医院为什么能这么牛逼?”
“这是全国最大的慈善性质的精神病院,他不是说了吗,连市长都来调查过,而且长泽正雄的家族很有钱,跟市里还有县里,都在谈投资建厂的事。”
“哦,现在我知道你在这里有多惨了,要是我,估计早就撂挑子不干了,吃力不讨好。”
“你要感谢我,要不是我在市局的时候,接了那么多吃力不讨好的案子,你能避免这种事?”
“哈哈,你说的不错,所以你现在混这么惨,不过我虽然讨厌你,但也挺佩服你,有种!”
我们车子开到办公室楼下的时候,长泽一郎用手掐着小刘的脖子,将他按在墙壁上,小刘去掏手枪,长泽一郎一拳打在他的手臂上,瞬间就将枪夺走了。
车子还没停下来,我就打开车门,冲到长泽一郎后面,一拳头打在他的右耳上,他反应极快地松开小刘,一个后扫拳,我低头躲过了,接着他的枪就顶在我脑门上,他用手摸了摸右耳,面露杀气。其他三个同事已经将他围着,纷纷掏出枪。
“放下枪!”
“袭击警察,抢警枪,你不要命了。”老张喊道。
“我可不知道他是警察,我只看见他在偷我们的主机。”长泽一郎慢吞吞说道。
“放屁,老子告诉你好几遍我是警察。”小刘怒道,他揉着脖子,不停干咳,面色通红,刚才长泽一郎应该下手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