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走得太快,好几次都踩到泥坑里,鞋子都快湿透了,但我没心情理会这些,快马加鞭的跑到车上,去了黄旗村。
小卖部老板的生意更加好了,只是这次他对我比较客气,看到我就自觉出来,还递给我一支烟。
“老大,你咋又来了?”
“黄世民出现了没?”
“没看到,不过最近我都是把吃的放他家,每次去都吃完了。”
“有没有跟他邻居打听过?”
“没有,你看我这生意,就知道我有多忙了。”
“这几个月,还有人给你汇款吗?”
“有啊,跟以往一样,月底准时收到。”
“你忙去吧!”
我去了黄世民家,问了周围的邻居,没人看到过他。屋子里更加潮湿阴暗,屋顶上的亮瓦被积雪遮挡,我只能将电筒打开,仔细检查了下,跟上次差不多,地上到处都是面包屑,还有包装袋子,我看了看,都是一些小卖部的劣质面包,很多早就过保质期了,这小卖部老板也是够黑的。
这些过期食品到底是小孩来偷吃的,还是黄世民吃的,不得而知,但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守株待兔,我必须要搞清楚,黄世民到底跟齐峰的失踪有没有关系,为什么他脖子上挂的红鞋子,会出现在齐峰家。
我四处搜寻了下,没找到红鞋子,便在外面草垛上扒拉些干稻草,铺在稍微干净点的角落,然后又去找了些木棍,塞进灶台里,把鞋和袜子烘干。我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还早,既然大家都没看到黄世民,那说明就算他回来吃东西,也是天黑以后,所以我准备天黑再来。
虽然迪厅是方思进开的,但是方浩应该没去玩过,他很是激动,下午四点多就打电话给我,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开车去接他的时候,他早就走到大路上等着了,穿着崭新的衣服。
“你是去相亲啊?”我问。
“难得去玩,当然要穿好看些,万一碰到个好姑娘呢?”他笑着说。
“走吧,碰到好姑娘,我帮你出开房钱。”
“这就不用了,你请我喝酒就行了,开房钱我还是舍得花的。”
我们先在县城吃了羊肉火锅,就上次谢永豪吃的那家,我到现在还在怀疑谢永豪不是死于意外,但我只是一个下面小镇的警员,管不到县城来。我之所以怀疑这件案子跟方思进有关,就是因为谢永豪说他家的钱是从精神病院挪用的,当时方思进偷偷摸摸站在我们边上,搞不好听到了。这种八卦对方明山的名声伤害的确很大,但仅仅是八卦而已,方思进用得着杀人吗?他这人虽有暴戾之气,但也不敢杀人吧。
“哥,你吃啊,想什么呢?”方浩说。
“你觉得镇长会挪用精神病院的款项吗?”我问道。
“怎么可能?我二叔家本来就很有钱好吧,他敢挪用那里的钱?精神病院好像要接受民政局查账的。”
“嗯,也对。”
“我说老大,你咋老是跟镇长过不去呢,怪不得你在市里混不好,情商太低了。”
“别废话,赶紧吃。”
“我有件事跟你说,你可不要生气。”
“什么事?”
“明年要是鬼子工厂建好了,我准备去那里上班,据说工资不错,福利也好。”
“警察不干了?”我问。
“干得没劲,没得钱赚,现在还要面对吃人的魔鬼,而且我爸妈计划搬到县里来,在明河镇实在不敢呆了。”
“你自己看着办吧,这种事我也不好说什么。”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对不起啊,老大,虽然你救过我的命,但是……。”
“干我们这行,得心甘情愿,所以不用不好意思。不谈这个了,吃完喝酒去吧!”
“好,反正工厂建好也还要一年时间,我想也许能抓住那个袭击我的疯子。”
迪厅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已经到了人挤人的地步,方浩迫不及待地找了个位置,他个儿大,力气也不小,硬生生将旁边两个小伙挤走,我要了一大瓶威士忌,他很兴奋,一口一杯,几杯下肚,就有点犯迷糊了。
“你喝慢点。”
“老大,这里很热闹啊,我以后不在了,你一个人喝酒会很寂寞吧?”方浩醉醺醺地说。
“没事,我喜欢一个人喝酒,不懂什么叫寂寞。”
“哈哈,又装逼,你不怕寂寞,跑到这种地方来喝酒干嘛,哎呀,这里真比死气沉沉的农村好多了,就算借钱也得来县城买房子。”
我自个儿喝着酒,他拿着酒瓶子端着酒杯,到处找姑娘聊天,果然是酒壮怂人胆。他长泽直纪穿着白色的羽绒服钻进来,四处张望,她看到方浩时有些开心,然后很快就扫到我这里,她眼神还真是好,在灯红酒绿人潮人海中,也能看见我。
“怎么来喝酒不告诉我,我明天就离开这里了。”她坐到我边上,将羽绒服脱了,放在怀里,“冻死我了。”说完便拿过我的酒杯,一口干了,搞得酒量很好一样。
“什么时候来?”我问。
“哈哈,舍不得我了吧?放心吧,很快的,最多回去一个月。”
“哦,好的,注意安全。”
“那你今晚陪我喝酒呗。”
“不了,今晚还有事。”
“晚上还有工作吗?”
“是的,很重要的事。”
“好吧,如果你是想躲着我,我就不烦你了,我跟方思睿一起好了。”
“不是的,真有事。”
“好吧。”
我又点了两杯酒,她不再那么豪爽,每次就舔一下,看来她并不喜欢这个酒。
“不要总喝烈酒,对身体不好,下次我给你带日本的清酒来。”
“太淡了喝不惯。”
方浩大概是喝多了,摔了一跤,空瓶子砸在地上碎了,服务员连忙过来清扫,我扶起他检查了下,没受伤。我跟长泽直纪打了招呼,将他送到宾馆住下。我原本打算带他一起去守着,两个人也可以聊聊天,现在只能自己去了。我在街边小店买了小瓶白酒装进口袋,又买了点吃的,这么冷的天,守在那破屋子里,没口酒暖身,可受不了。
我将车子尽量停得隐蔽些,然后拿出军大衣,将手铐甩棍手枪全部装在身上,才不行去村里,晚上的路很难走,到黄世民家的时候,已经有点筋疲力尽了,我看看手表,才九点多。
我先在门口布置了小机关,只要有人进来,即便我睡着了,也能听得到。办完这些,已经非常疲惫了,瘫坐在墙角厚厚的干稻草上,军大衣盖在身上虽然不够暖和,但总比没有强。关了手电筒,便伸手不见五指,农村的冬夜黑得令人可怕,睁着眼睛跟紧闭双眼没两样。我点了一支烟,除了香烟燃烧时滋滋的声音,就只有屋外呼呼的风声,屋顶瓦片偶尔被风吹得松动,轻微的咯吱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有点渗人。
十一点多的时候,依然没有任何情况,我倒习惯了黑夜和寒冷,加上喝了几口酒,便靠在墙上睡着了。
风将大门吹开,我冻得发抖,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黑影晃晃悠悠地走到我面前,我手里拿着警棍,准备在他偷袭我的时候予以还击。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张开嘴,喷出一股令人呕吐的血腥之气,嘴里的牙齿尖锐锋利,像被锉刀磨过,口水从他嘴角滴下来,竟然是血红色,我一直眯着眼睛观察。突然,他扑向我,我一棍击在他头上,他转身冲出门外,我起身去追,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突然在小山坡上停下来,转头看着我。
“高朗,你为什么追我?”
“齐峰?”他的声音我是很熟悉的。
“是啊,你来找我喝酒吗?”
他的脸突然变得清晰明亮,朝我微笑的时候,牙齿洁白整齐,小眼睛眯起一条弧线,这的确是我那单纯善良的好兄弟。我走过去,有点激动,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他抱着我,突然张开嘴,咬向我的脖子,声音尖厉凄惨。
我全身是汗的从梦里醒过来,天已经亮了,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多了。桌子上的食物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门口的机关也一样没动过,看来昨晚黄世民没回来。
大概是我经常来的原因,村里人已经认识我了,所以出村的时候,大家都在看我,估计他们心里在嘀咕为什么我一大清早出现在这里。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我看到好几个人围在紧闭的大门前,有个人一边敲门,一边喊道:“老黄,妈的,都几点了,还在抱着媳妇睡觉,太阳都晒屁股了,咋还不起床做生意,嫌钱多吗?”
我有些好奇,便走过去,那人又喊了几次,都没听到任何回答。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以前从没这儿晚开门的啊,这都九点了。”有人嘀咕道。
我退到路中间,看着二楼的紧闭的窗户,米黄色窗帘挡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到里面。我看到最左边的窗帘上有几个红点,形状不规则,脑子里不好的感觉一闪而过,首先想到的是血迹。
我趁大家没注意,翻过围墙,绕到他家后门。后门敞开着,半截木栓掉在地上,我冲上二楼,还没进房间就看到两具尸体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地上有一滩血,死者正是小卖部老板夫妇,致命伤是脖子处被撕咬的伤口,女人的眼睛还是张开着,狰狞恐怖,死时应该受到了惊吓。
我连忙拿出手机给王建打了电话,他叮嘱我看好现场,他马上去局里召集人手,这时候大部分都休假了。
地板上根本不够两个人的血量,哪怕床上墙壁上都溅有血迹,也不够,这里离上次山脚下发现足印的地方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程,凶手到底随机作案,还是有目的作案?
我看到从床头柜摔倒地上的相框,捡起来一看,上面是一家三口,还有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