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正坐在县局大院的石墩上抽烟,方浩打了电话来找我,这小子还能来看我,让我很意外。
“镇上怎么样了?”我问。
“还好吧,那个凶手似乎隐匿了,你离开一个月,没发生什么案件。偶尔有动物无故死亡,但大家都直接去找方玄道长做法事了。”
“我咋觉得那凶手就是盯着我呢?”
“我感觉他不是盯着你,毕竟才一个月时间没犯案,镇上还是人心惶惶。上周我们去看九村的村民家中刚出生的小牛崽,被活活吃了,只剩下一张皮,王洪波当场就吐了。”方浩明显也有心理阴影,说完猛抽几口手中的香烟。“没你在,我感觉不安全啊,那家伙比我胆子还小,天天打电话给王副局说要回县局来。”
“自己小心点吧,也不小了,做警察老是怕事,难怪人家方玄老道骗那么多钱。”我说。
“我也没办法,你要是不回来吧,我也不做这个警察了。我爸妈最近说了在县城付个首付,买个小房子,那日本人投资的工厂明年据说就能开工,年底就要培训员工,我到时候跟方思进说说好话,在那里面找个活儿。”
“随你吧,这种事,我不好建议什么,毕竟有时候必须得玩命,你是家中独子,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你父母也会伤心。”
方浩走后的第三天,我正趴在桌子上午睡,准备下了班开车去市里看方思睿,江叔叔说她看到我心情会变好一些。
老王敲了敲我的桌子,说王副局找我,我问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去洗手间了洗了把脸,这是来县局这么久,他第一次找我。
王洪波的手上打着绷带,坐在那里一脸丧气样,李成木和王建在那抽着烟,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我进去后,王建让我坐下来,递给我一根烟。
“小高,你去明河镇接着干吧,老王年纪大了,胆子小,而且解局长前两天也跟我打电话了,他担保你可以相信,我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了。”李成木说道。
“我要去的话,难免还会得罪长泽正雄和方明山。”我说。
“一切必须按照规范来,只要为了公事去找他们,必须跟王建打招呼,他不批准,你就不准去,私事嘛,肯定是对方同意你才能去。”李成木说。“但抓捕那凶手的时候,不必打报告,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老王的手怎么了?”我问。
“老王你自己说。”
“昨晚,有村民来警所敲门,说他家羊圈里有东西,让我带着枪跟着去,我说白天再去,他们就把门撞开了,硬拉这我去,那个方浩手机又关机。这帮孙子,到了羊圈门口,他们不敢进去,让我一个人进去,我打着手电筒进去,被一个东西猛地撞到在地,手还被他踩了一脚,我想开枪打他,他速度太快,翻墙逃跑了。”王洪波说的时候叭叭吸着烟。
“还把人家的羊打死三只。”王建摇摇头将一张纸甩在桌子上,上面是两千块钱的费用申请,应该是个村民补偿的。
“幸好没伤到人。”李成木叹道。
“那个人你看见脸了吗?”我问。
“哪有时间看啊?”王洪波没好气地问,“明河镇我是不会再去了,宁可不要退休金。”
“好了,好了,老王,不让你去了。”李成木不耐烦地说,“小高,你只要锁定他的活动区域,到时候提前跟我说,我组织警力搜山。”
“嗯,我明白。”我点头道。
“现在就动身去吧,看那凶手这些天活动又频繁了,别再有人员伤亡。”王建说。
我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们需要台阶下,说是解局长打电话过来,我觉得无所谓,反正那个凶手不抓到我内心不安。
看来方浩还是很欢迎我回来的,把我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大概他觉得我一天不回来,出警的时候就他一个人。我找人把路由器拉到我房间,这样晚上可以随时观察到方思睿,她现在的生活相对于以前,有天壤之别,现在每天七八点就睡了。
第二天我起来得很早,站在阳台上,看到方明山的车大概九点多开进办公楼里,看来他开始办公了,这家伙看来比我想象的顽强,前后不过两个月,难道眼睛这么快就康复了?
站在阳台上一支烟还没抽完,方浩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有些慌张地说:“镇……镇长找你。”
“哦,我这就过去。”我说。
“你不怕吗?”他问。
“怕什么?”
“你抢走了方思睿。”
“不怕。”
方明山的左眼还包着白沙布,看来还没完全康复,他靠在沙发上,抽着烟,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像个死人。我敲了敲门,他过了一分钟才缓缓睁开眼,冷冷对我说:“你还真敢来。”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我回道。
“你把方思睿弄到哪里去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你都不能再碰她。”
“她还是我养女,她是我的,我有这个权利。”
“即便你想鱼死网破,镇长职位不要了,也要不回她。”
“你以为那个视频就能把她从我手里夺走吗?”
“是的。”我斩钉截铁地说。
“那个视频是谁发给你的?你在她手机里动了手脚?”
“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好,你有种,我小看你了,这件事来日方长,你要为我这只眼睛付出代价。”
“我等着,你也要为方思睿的痛苦付出代价,为你过去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我说完便离开了,我听到身后方明山砸玻璃的声音,这家伙估计心里有些变态了,我得小心点他。
估计他来办公室就是为了找我要方思睿的,我回警所不到十分钟,他的车子开出院子回家了。我则带着方浩去了那家羊圈被攻击的村民家,大白天的他把手电警棍手铐这些家伙全部带上了,还把警所唯一的一件防弹衣也穿上,非要逼着我带枪。
九村是小村,村里就两三户人家,住得十分分散,山多地多,老孙家是抗日时期搬到这里来躲难的,他养了二十来头羊,日子还不算难过,若不是担心去县城没地方养殖,他还是有能力搬走的。
羊圈建在他们家后山,所以他们不敢上山,倒是敢从大路跑去镇上报案。羊圈用铁丝网围着的,一边的铁丝网栏杆下面的泥土是翻新的,应该是刚修好,凶手应该是直接撞倒铁丝网逃跑的。可见王洪波被袭击后,直接逃走了,根本没回来勘查过,不然就不会说凶手是翻墙出去的了。
“饿死鬼咬死三只,你们警察打死三只,这里真没法呆了。”老孙在树上敲着烟头,皱着眉头说。
“警察打死的那三头会赔两千块钱给你。”我说。两千块钱可能不够,但是死掉的羊,他也可以拿去卖肉。
“我今儿已经让人把剩下的十五只羊拉到县里卖了,还没到卖的时候呢,不敢再养了,幸好那饿死鬼没跑到我家来。”老孙挠着油亮的光头,看着远处的山,他的老伴以为她看见什么了,吓得连忙也看过去,什么都没看到,便说:“别装神弄鬼的,已经快吓死了。”
“今晚我在羊圈里守着,你们好好睡个觉。”我说。
“什么?你夜里住在这里?”老孙惊讶地问。
“是的。”
“诶,你倒还像个警察的样子,要是前晚来,说不定还能抓到那饿死鬼,那警察被一个黑影子撞倒,吓得哇哇大叫,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他裤裆都湿了。”
这一点我倒是没想到,王洪波自然也不会说出来,“只不过是个疯子,哪来的饿死鬼。”我说。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就住一晚,明天就搬到县里去了,我儿子在那里有房子,暂时不能住在这了。”老孙说。
方浩一直在边上没说话,我带着他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爬到最高的山上,能望到精神病院一个边角,从这里到精神病院要翻三座山。我们回到车边,我在后备箱里拿出帐篷,方浩站在边上紧张地问:“你真要在这守株待兔啊?”
“那家伙没袭击人算是好的了,他以为这里有很多食物,说不定会过来觅食。”
“你说到底什么人,会吃生肉啊?”
“疯子,饿极了。”
“他不会生火吗?”
“你猪啊,不说了是疯子吗?”
“哦,那个我不能陪你,我爸妈刚被精神病院辞退,我得……回……回去陪老人家。”方浩支支吾吾地说。
“你爸妈怎么会被辞退呢?”我好奇地问,对于他不能陪我一起,我压根没指望,毕竟那个帐篷也睡不下他那大个儿。
“估计是因为你的事,我去市里看镇长,方思进都没理我,礼品全给我扔垃圾桶了。”方浩无奈地说。
“你活该,非要跑那么老远。”
“那还不是因为你,非要跟镇长抢女人,我是你的下属,他不敢找你撒气,可不就盯上我了。”方浩生气地说。
“你懂个屁。”我没好气地说。“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