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要教我跳她们当地的舞蹈,但我并没有兴致,而且我一向肢体僵硬,她便坐在我边上,默默地喝着酒。我看了看四周,没看到方思进,这家伙最近几天倒是没惹什么事,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找谁啊?方思进啊?”长泽直纪看着我问。
“没有,随便看看。”
“你说你对坏人是不是有一种天生的嗅觉,一眼就看出他不是好东西。”
“是啊,你会嫁给他吗?”我笑着问。
“你想我嫁给他吗?”她俏皮地反问道。
“不想。”
“为什么?你看上我了啊?”
“不是,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嫁个好男人。”
“哦,可惜好男人不要我啊。”
我笑了笑,跟她碰了碰杯子。她喝完一瓶,又要了一瓶,旁边坐下来四个男人,我一眼就认出他们是下午在小餐馆吃饭的那几个家伙。光头也瞟了一眼我,看了几眼长泽直纪,然后转过头拿了瓶啤酒,又看了几眼长泽直纪,这姑娘好看,男人看她倒没什么。
长泽直纪大概是感觉到了,凑到我耳边,轻声说:“你认识他们啊?”
“下午见过一次,来收古董什么的。”
“哦,明河镇哪有什么古董可收啊。”
“村民家总会有点小东西嘛。”
“明白了,她刚才老看我。”
“你好看呗!”我转过头笑道,差点跟她嘴碰嘴,我推着她的头,说道:“你不要在我耳边吹气,痒!”
“哈哈,你也会脸红啊,害羞了?”她挑逗地问。
“那是因为喝酒了。”
“你就装吧。”
我们喝得比较慢,但不多,她就喝了三瓶小啤酒,那四个人一直坐在我们边上,也没怎么说话,那年轻人就坐在长泽直纪边上,倒是没怎么看她。他手指修长,头发垂下来挡着眼睛,十分神秘,这些生意人有时候也会做些违法的事,这小年轻估计也不过三十岁,却比另外三个人要低调多了。
“走吧,不能再喝了,喝多了开车不安全。”我起身说道。
“为什么方思睿在的时候,你能喝那么多,她比我好看吗?”
“那是她无赖,只顾着自己。”
“脾气好的你就欺负了?”
“你要喝那么多酒干嘛,跟我一个男人在一起,就不怕喝醉了失身啊?”
“我不怕你。”
“走吧!”
“再坐一会儿,我实在不想回精神病院,闷死了。”
我们又要了一瓶啤酒,慢慢喝完已经快十一点了,长泽直纪才不情愿的站起来跟我离开。到了车子跟前,我又把长泽直纪拉出来,进了酒店,她傻乎乎地问道:“你……你要干嘛?咱们今晚在这睡吗?”
“你想什么呢?”我瞪着她说。
“你自己拉着我的啊!”
“有点事。”
我到前台出示了警官证,问前台服务员是不是有四个北京腔的人住在这里,服务员倒是没否认,但是不肯给我信息,说我是下面镇上的片儿警,不能在这里获取信息,除非有县局的人来,或者文件。我想现在给王建打电话,那就是自找没趣了,我已经被他停职了。那个法医的证件估计也不行。其他人我倒真不熟,肯定都要向王建汇报。
长泽直纪有些不解地问:“你要查他们干嘛?”
“感觉有些不对劲,这几个家伙。”
“什么不对劲?”
“没事,你不用管。”
我们刚出酒店的时候,跟那四个人碰个正面,年轻人抬起眼皮瞟了我们一眼,便进去了,我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们进去,光头还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不知道他是在看长泽直纪,还是看我。
“赶紧走吧!”我对长泽直纪说,她却站在那里还在看,我拽着她的手就走了。
上了车,我却没有开动车子,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盯着大门,当我眼睛扫到四楼的时候,看到一个人站在窗户跟前,不一会儿就将窗帘拉上了,凭我对这家酒店的了解,应该是408房间。
“走吧,别看了,你这是职业病,看谁都像贼。”长泽直纪说。
“也许吧!”我说完发动车子,开出院子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窗帘是关闭着的。
一路上我都在回头看,看后面有没有车子跟着,不过我想他们没那么傻,这地方只要后面有车很容易被发现。
“你是不是精神衰弱啊,去方思睿那很累吗?怎么一直看后面?”长泽直纪问道。
“不知道,可能喝酒了吧。”
“三瓶小啤酒,还都是利尿剂,你身上一点酒气都没有。”
我点了一支烟,没有回话。长泽直纪打开窗户,又说:“待会儿去看我的画。”
“不去了,这么晚,精神病院到处都是探头,万一被你哥抓奸在房,就很尴尬了。”
“没事,我有办法绕过那些探头。”长泽直纪狡黠地一笑。
“你怎么绕过?”我连忙问道,这倒是让我有了浓厚的兴趣,我一直想进去偷偷打探下,但是担心被抓到,到时候可就扯不清了。
“待会儿我带着你走一遍就知道了。”
“那好吧!”我装作勉强地说,心里却非常想去探探路,我为自己的无耻感到惭愧。
车子开到小桥的时候,我四处看了看,问道:“这里不会有监控吧?”
“有也没事,反正你送我回家,他们是知道的。”
“你哥知道你会走小路吗?”
“我以前不都走大门嘛,咱们速度快点就好。”
我将车子停在精神病院外面的小林子里,然后跟着长泽直纪绕到精神病院的后门,她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两道防盗门,将里面的门轻轻推开,“右边有摄像头,用这扇门挡住就可以了。”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吗?人家还不是能看到我们打开门了?”我轻声说道。
“这没事,速度快点,保安未必能注意到,他们这个点通常在打瞌睡。”长泽直纪说完速度关上门,接着我带着我跑到一个角落,然后钻进一幢房子的走廊,又翻过一个矮围墙,进入到她住的宿舍楼。“小心点,隔壁第三间就是我哥哥我的房间,楼上是我爸住的。”
这幢房子是三层,大概有二十个房间,应该都是高级职工的宿舍。她打开卧室的门,让我先进去,她打开灯,房间是一室一厅,全是日式装修,我估摸着有七八十平方,看装修应该有些年头了。“你这房子什么时候装的啊?”
“估计有七八年了吧。”
“你那时候又没过来,怎么房子都装修好了?”
“这幢房子都是我们日本工作人员的,我爸来之前,方明山就装修了,估计是想让大家住得舒适点。钱也是我们家公司出的,毕竟我爸爸也在这搞点研究啥的,所以经费不是问题。”
“哦,我明白了。”
“你别忘了你是来干嘛的。”长泽直纪撅着嘴说。
“对……对,是来看你的画。”
“走吧,在房间里。”
长泽直纪拉着我去了房间,里面是榻榻米的床,温暖的黄色实木装修,墙壁上挂着很多速写,全是千奇百怪的动画造型,我不懂画也知道水准挺高,人物栩栩如生,眼睛有神,铅笔线条果断,几乎看不到擦改的痕迹。
我一张张地看过去,叹道:“你应该去做你喜欢的事业。”
“我高中时还参加过比赛呢,可惜啊,选专业时被我爸逼着读精神病学。”
“你们日本人也搞这种名堂啊?”
“跟哪里人没有关系,跟个人有关系,我老爸在家就是权威,日本这种情况很普遍了,女人地位还没有中国高。”
“可你们是有知识的人啊!”
“越有只是越可怕,你还说不过他。”
我点点头,席地而坐,看着小台桌上散乱的画稿,这姑娘平时估计就靠这个度过无聊压抑的生活。她拿着画板坐在我对面,拿着铅笔的手扶着我的头说:“别动哈,我给你画个速写。”说完她往后坐了坐,靠在墙壁上,眼睛盯着我,我则一动不动地说:“不要画了,我这脸型不适合做漫画人物。”
“别说话,我画着呢。”长泽直纪将咬在嘴里的铅笔拿在手上,开始认真画着。她的手指纤长白皙,稳稳地握着铅笔,表情认真严肃,大眼睛时不时地看我,我从来没这样看过她,看得有些入神了。
“能不能休息下,脖子有点酸痛。”
“这才多久啊?”
“年纪大了嘛。”我揉揉脖子,这样一动不动的,的确是难受。
她莞尔一笑,爬到我身边,将画板递给我,我看着上面的画像,又看了看旁边衣柜的镜子,笑道:“我有这么帅吗?”
“有的,有的。”她笑道。
“这不都画好了吗?”
“没有呢,还要润色一下。”
“还润什么啊,挺好的啊!”
“这里啊,加点皱纹,再加点特效,才能符合你严肃沧桑的面容。”她靠近我,指着画跟我说。
“哦!”
我说完挪了挪屁股,她实在靠得太近,那种特殊的女人香味让我有些恍惚,没想到她却握着我的手直接亲过来了,她的嘴唇柔软,呼出的气味让我神魂颠倒,还带有一丝淡淡的啤酒味,我双手撑着身体,怕被她推到在地,脑子里一团乱麻。
“好了,好了!”我推开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长泽直纪问道。
“不为什么。”我说,然后爬起来掏出烟,“我去阳台上抽支烟。”
“你不喜欢我是不是?”她跟在后面问道。
“喜欢,但是我们不合适。”我直言道。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找借口。”长泽直纪说完将画扔到桌子上,去了房间。
我站在阳台上抽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她是个女生,已经够主动的了,是我太怂,我甚至觉得她跟明河镇的案子有关系,到时候我跟她产生感情,该如何面对?今晚就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