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野寒清楚,拓跋燕说的也许是真的。当日在北庭,王宫里的暗流涌动他也算是看在眼里,可无论是北野锋力主如此还是他也是被逼无奈,对于现在的情况都于事无补。
一天之内发生这么多事情,任谁都思量不到。受害最深的自然是沈晴,且不说今后两国开战她当如何自处,就单是自己不能怀孕生子这个消息对任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个直触心底的毁灭打击。
沈晴不傻,一看众人各自沉默,低着脑袋避开自己的视线,心里头自然就明白,这个消息怕是假不了了。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亏她还一直跟北野寒嘀咕将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秉烛看着自家主子眼中苦涩,自己心里头也跟着难受起来。小姐她是多么好强的一个人,心高气傲,无论是在兵营还是在战场,都是冲敌陷阵,挥汗如雨,一点不输了男人。可眼下要与那个叫什么菲勒的共事一夫不说,自己还要伏低做小,当一个入不得厅堂的侧妃,这哪是她该受的苦啊。
没忍住,自己先于主子受苦之前落了泪。胡三爷正烦闷,看她在一旁抽抽啼啼,心里头更是火大,猛地一拍桌子,张嘴便骂。“你哭什么,老子都还没决定要不要让她接这道不讲理的旨呢!”
秉烛本来就替主子委屈,在被这样一通吼,眼泪更是决了堤,似是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下。慌不迭抬手拿帕子去拭,却也是徒惹巾湿。
胡三爷咬咬牙,再低头瞥一眼沈晴,人依旧认认真真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安静的可怜。不由腮上的横肉鼓动,满腔的怒火没处发,调转了枪口,探探身子,压低声音去质问北野寒,“小子,我喊你一声姑爷,你可别给我翻脸不认人。那个菲勒是谁,别人不知道,我可是一早儿打听清楚了。既然这道旨意不是大王子的意思,我胡三儿倒想听听镇南王怎么讲,他可横插了一脚?”
“三爷莫要心急。”门外头传来一声洪亮的喊声,紧接着,一身官服的达姆赫楞听闻消息大步踏进房门,也不顾及,挥手阻下胡三爷的质问,“怎么还逮着人就骂,事情总得先弄清楚了,然后再追究是谁的过失。”
北野寒听着声音抬头去看,估计是当了一把手以后吃住顺心,达姆赫楞也不似之前的清骨隐濯,整个人看着富态了一圈儿,连脸颊都坠着一层浅膘。
胡三爷见他来了,打鼻头里冷哼一声,“怎么着,还真拿自己当县太爷了?我可告儿你,惹急了,老子连你一起骂!”
达姆赫楞也不恼,面上带笑,不答他的话,反而低头看向沈晴,深深地鞠下一躬,“在下见过王子妃。还请您只管把心放进肚里,这道旨,咱接了。”
沈晴闻言,多少抬头看了他一眼,可眼底没有对他说这番话的疑惑,也没有枯木逢春的惊喜,只空空茫茫,看着兴致缺缺,似是灵魂出脱了躯壳,空余一缕浅识木讷地对外界做出反应。
这倒是出乎了达姆赫楞的意料,当初在牢里那会儿沈晴可是精明强硬的紧,眼底染一抹无赖刁蛮,举止大方不做作,闪耀得让人挪不开眼。可眼下人却成了一朵初秋的白莲,色泽黯淡,萎靡无光,比起之前,眉间的那抹忧郁几重如山。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蹙眉垂首,看来不能生养幼子这事对她的打击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倒是胡三爷对他的那番话反应还算大些,立马转过脸来看他,“你有打算了?”
达姆赫楞收回心神,微微点头道,“齐人有句话,叫‘天高皇帝远’,这圣旨我们只管接下,以后具体如何做,还是看我们自己。另外,我安插在王宫周边的几个暗探几个时辰前传来消息,这次是宰相额仑逼大王子妥协的......”
“放屁!”此言一出,拓跋燕第一个拍桌子站起来,这帮子北庭的将领对北野锋的崇慕一点不做假,自然不能容忍大王子被别人控住的说法,“那个额仑也就只配给大殿下提鞋,殿下哪能任他摆布!”
达姆赫楞等他说完,眯着眼望了一眼沈晴缓声道,“单凭他一个自然不能跟大王子抗衡,可是据我所知,他的背后可有齐国现任镇国公,段步凡的支持。”
他们说到这儿,沈晴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对着北野寒勾唇浅笑,“饱了,我先走,你们吃着。”说完起身便要离席。秉烛一会儿望一眼沈晴,追几步,又扭回头来看看胡三爷,不知如何是好。北野寒望着沈晴独自消失在雪幕里的背影,眼眸暗沉,对着乌力吉打个眼色,示意他悄悄地跟在后头,多少看护着。自己则留在屋子里头与剩下的人商议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胡三爷先前对着北野寒发了一通无名之火,眼下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这身匪气是个麻烦,脾气上来了逮着人就骂可不是什么好秉性,因此后面也就努力克制着自己,至少语气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冲。可懊恼归懊恼,他心里头可并不后悔自己心直口快骂了北野寒这小子,他骂的可是有根据。
胡三爷又不去王宫,也不关心什么天下大事,只求一方安稳就好,因此在王宫那边没什么眼线。可着并不意味着自己闺女在那边的动态他一无所知,秉烛这个丫头对他还算信任,该说的都跟他仔仔细细的讲了。别的他倒不关心,可听说在北庭的时候北野寒常撇下沈晴独自应对北野锋,自己去见一个叫菲勒的女子,这他可就放不下了。当下又派人去查了那个女人的底,这一翻不要紧,敢情当初是北野寒死缠烂打地要跟人在一起,他对自家闺女可都从没那样表过心意呢。
也是当爹的心疼自己的闺女,见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一听到要嫁过来的女人是北野寒的旧情人,难免不会往其他地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