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蔽苍穹,雪没青峰。夹杂碎雪的寒风打北头呼啸而至,扬起的一片苍茫之中,北野寒背着沈晴,沿着先前黯月的蹄印步履沉重的往回赶。得亏了去得方向是南边,不致于顶风冒进,好歹也能走得快一些。
“你就不能自己下来走?”北野寒咬着牙,不知是累的,还是恨的。
“不能,谁叫你那么晚才追出来,就得罚你背着,省得不长记性。”沈晴嘴里无赖地说着,眼睛却悄悄地瞄向自己的腿。那匹傻马也真是,没本事还敢跑那么快,栽了那么大一跟头,它没事儿,自己这腿可受不了。先前当着北野寒的面强撑着站了那么一小会儿,那给她难受的,从小腿一路扯到腰间,连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好在她骗人的本事比北野寒强多了,虽然脑门儿上直冒冷汗,可脸面上至少表现的风轻云淡,没让北野寒看出破绽。不然以他那脾气,非把黯月叫回来,恨不能再给它按俩膀子,好赶紧把自己送到大夫那儿。真要那样,段景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到王宫里头把消息传回来,那不净耽误事儿嘛。反正这点小伤小痛的又死不了,忍忍就过去了。
正想着,北野寒把自己往上托了托,手臂勒到她的伤口,痛的人直想掉眼泪。北野寒感觉她不太对劲,怎么明明一步都不用走的人,喘得比自己还厉害。不由出口探听,语气里满满十二分的担忧,“你没事?”
“什么话这是。我现在可是活蹦乱跳,精神抖擞,你要是整点儿二锅头,我能当场给你扭一秧歌儿你信不?还有事儿,我能有什么事儿。”沈晴死不承认,反倒有些欲盖弥彰。好在北野寒终究只是根傻傻的木头,对沈晴的话从不怀疑,也就放下心来,继续把人往背上一托,一步一步的往前赶。
不知走了多少时辰,只看着天色渐黑,风雪的势头依旧不减。饶是北野寒上过战场干过架,也算是半个练家子。可背着一个大活人走那么长时间,渐渐地也有一些体力不支,脚下开始有些虚晃。
沈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疼的要命。反正段景估计也已经骑着马跑了,现在被北野寒发现自己受伤他也没办法。不舍得再让他继续背着自己赶路,伸出手扯扯北野寒的一缕长发叫他,“哎,哎,行了啊,傻得你,没看天黑了啊。赶紧的放我下来,然后弄点什么好吃的给我。”
北野寒举目四顾了一下,沉声道,“可等下雪会把马蹄痕迹全部覆盖掉的。”
“那怕什么。”沈晴拍拍胸脯给他打保票,“有本将军在你还担心迷路?闭着眼我都能给你捎出去。”
这牛吹的可真响亮,也不知当初在黑云崖那会儿是谁跟自己一起在山里头迷了路。不过天色暗了也确实不是办法,万一一个失足,再给跌进雪坑里可就得不偿失了。
认真思量了一番,还是同意了沈晴的意见,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地上。可沈晴脚一沾地,北野寒的手都还没松开呢,她直接就栽倒在雪里了。这把北野寒给紧张的,连忙蹲下来就要查看她的腿。沈晴直接一爪子给他拍过去,斜挑柳眉,轻咬银牙瞪他,“怎么,又要耍流氓?”
北野寒愣了一愣,带反应过来以后羞得老脸通红,“我只是想检查下......”
“用不着,”沈晴将自己的腿往身前抱了抱,挪挪窝,“就是那么长时间没动弹有些麻,你找吃的去吧。”
北野寒倒好,直接从怀里取出用油纸包好的干粮递过去,“我备着。”
沈晴惊诧地接过来,打开看了看还真是吃的,“怎么着,你还要当行商啊,怎么随身带着吃的,拿去卖?”
“黯月马鞍的暗匣里的。”
哦,这么一说沈晴就明白了。这丫心太细,什么都得做万全准备,上次也是,一直把解药放在马鞍下头备着,生怕到时候出意外。
想到这儿沈晴悄悄弯了眉眼,唇角轻勾。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出去掏鸟窝,藏在大树顶上,听下头的一圈儿老头儿老太太讲人生感悟。其中有句话她可记得真切,那是一位尽生华发,满脸沧桑的老太太讲的。
她说人这东西可对称着,一对儿眼睛,一双耳朵,胳膊腿儿也都照应着两边各长一对儿,就连身上独一份的鼻子啊,嘴啊,也是长在正当间。可唯独那颗心,不在正胸口,而是跑去了一边。为什么呢,因为啊,人的颗心不全,飞禽走兽的心也不全。心丢了一半,在中间待不稳了,位置才会跑到一边,所以啊,无论虫鱼鸟兽,虎豹豺狼,还是万物之灵的人,这一辈子都在找自己的另一半心脏。找回心,也就是找回缺失的另一面的自己,所以性子弱的人往往跟凶悍刚强的人在一块儿,性子冷的跟火辣胆大的在一块儿,性子慢的跟性子急的在一块儿,性子隐晦的呢,往往也跟天性率真的人在一块儿,这样两个人才能凑一块儿,拼成一颗完完整整的心。
现在想想,那位老太说的话好像还蛮有道理,再多瞥一眼连啃干粮脸上都没多大动作的北野寒,沈晴心里头感叹,怪不得他会那么喜欢自己,敢情两个人的缘分,还真是上天注定的,就好像是王八看绿豆,只一面儿就对上眼了。啊呸,什么王八不王八的,这叫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啧,也怪自己太倾国倾城,多冷的性子见到自己那不都得上赶着追求自己啊。
也就是他,沈晴又瞪他一眼,有了自己这么一青莲,还出去沾花惹草的,“哎,那个菲勒,现在可以讲讲了吧?”
北野寒扭头望了她一眼,转过身面对着她,吸了一口气,摆出一副要坦白从宽的上进样子。可人还没开口,一抬头看到沈晴的身后却瞪大了眼睛,继而骤锁剑眉,一手立刻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怎么了?见鬼了?”沈晴嘴上这样打趣着,心里却跟着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握着剑慢慢回头。
凝睛细看,远处的一片风雪白茫之中,一双双幽绿的瞳孔鬼火一样渐隐渐现,见二人抬头,稍作停顿,又继续轻晃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