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勒抱着膝盖坐在栏杆上，下巴搁在腿上，深深浅浅地轻声呼吸。两扇蝶翼一样的眼睫慢慢地合拢又缓缓张开，扇动着月光都散了神，熏熏晃晃，斑斑点点地落在睫毛的末梢，撩人心神。
大概是想的出神，等发现眼前一暗，一个黑影笼过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了北野寒高高瘦瘦的身影正堵在眼前。
“寒......寒哥。”菲勒惊了一跳，仰面望着北野寒的双眸，青翼一样的眼睫微微颤动。
北野寒低头望着她，眼神复杂。一张薄唇抖了一下，却又似是欲言又止地停下。再改口，道一句，“天凉。”
菲勒闻言，这才觉得周遭寒气逼的有些紧了，风从领口灌进去，颈肩处冰凉如秋水。菲勒面色微红，正要听从地敛起裙摆从栏杆上下来，却觉颈间一热，竟是北野寒探手替自己紧了紧衣领。
一颗芳心不听使唤地没命跳腾，激的太阳穴底下突突地跳个不停，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鲜血都用到了脸上，两颊发烫，耳尖颈上粉红了一片，娇艳艳直欲滴血。胸腔里面也闷堵得生疼，直使人想伸长了玉颈深吸几口气。
几乎是没来由地，她忽然很想扑进北野寒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这几天来受的委屈落寞统统地哭喊出来。可是胸口疼的要命，她使劲扩张着胸膛却也总觉得透不过气，连带着一阵头晕目眩，眼前居然也慢慢暗了下去。好一会儿才又恢复过来。
其间北野寒未曾开口多说一句话，只失神地望着自己那只手，像是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替她去整理衣襟。
头顶的月亮渐渐地被蒙蒙几片灰云遮下，原先皎洁的月色透过这层浅浅薄薄的云，也多了几点朦胧晦涩，昏昏黄黄，不明不暗地亮着。映照着园中几株菖蒲在地上投出了一道道模糊着边界的灰色树影，树枝彼此交缠，随着风来风往，又若即若离，说不清，也道不明。
菲勒深吸了几口气，退后了一步，垂首不语。北野寒望着她略微窘迫的样子，缓缓地问了句，“这两天，过得如何？”
“嗯。还好。”菲勒依旧垂首而立。北野寒看不见她的神色，也没有低身去仔细探看，只是直起身子，点点头称一声，“哦。那就好。”
也不知是谁先挪的不，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幽幽邃邃的画廊慢慢地踱着步子。北野寒看着菲勒一路沉默，心里居然也莫名地袭上一阵阴霾，胸口微微闷堵。回忆着自己以前在宰相府与菲勒的谈话，轻轻地勾起唇角，再问一句，“这两天有没有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
北野寒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浸了几丝笑意，语气也舒缓，入了耳，像是四月暖春里的东风，轻轻柔柔。听着这样熟悉的语调，菲勒心里渐渐回暖，回答的语气也不似先前的哀默，扬声回答，“还没。”
咬唇想了想，又不补充上一句，“那天......那天以后，就没出去过。”
北野寒心下了然，知道她说的那天是什么时候。自己合目回忆了一下，好像自那日从天衣阁回来，她也便没有再缠着自己问何时娶她。心里愧疚，望了一眼庭外，提议道，“南疆的山上常年覆雪，要不，明天我带你去看？”
菲勒有些不敢置信地住脚抬头看他，“你，你带我去？”
“不然呢？”看着菲勒因诧异而微张着小嘴的模样，北野寒再次勾唇一笑，伸出手捏了捏菲勒的鼻子，就如之前在宰相府时一般说一句，“傻丫头。”
菲勒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直愣愣地盯着北野寒含笑的眼神看了好久，才跟着慢慢地扬起嘴角，弯着眉眼欢快地喊了一句，“好啊。明天。”
可没高兴了没多久，忽然再仰脸问一句，“那，沈晴呢？你，不去找她了？”
北野寒的眼眸立时暗了一暗，却又很快重染上笑意，“她没事。先不管她。”
“找到她了？”菲勒略有疑惑地多问一句。
北野寒低眸回应，“嗯。找到了。”
“那，”菲勒咬唇踟蹰了起来，低声请问一声，“那你不去把人接回来？”
“明天陪你。”北野寒半点没有犹豫，即刻应允下来。一旁悬着的橘红色的福字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欢快的烛火在里面跳跃着明明又灭灭，灯光照在菲勒绽开的笑脸上，为她略显憔悴的面容镀上一层鲜活生动的润色，映得整个人都荣光焕发起来。
北野寒看着菲勒在肩膀起起伏伏，咯咯地低声笑着，自己脸上也跟着放松了神经，慢慢地提唇陪她一起笑。菲勒忽然站住脚，背着手拿脚尖打个旋转回身来，笑盈盈死盯着北野寒。未待人反应过来，便衣袂呼呼飞扬着扑上去将北野寒狠狠地抱住，然后重又笑盈盈地跑开，知道画廊不远的拐角处才停下，然后转回身，眉眼弯弯地喊了句，“明天哈，明天。”
“嗯。”北野寒点点头，轻声应下。也住下脚，目送着着她拐过画廊的旁支，欢快地奔向自己的院子。然后也不再相送，依旧眉目带笑地转回身，往大堂里走去。
不远处，花园的假山后面，额沁掩藏在巨石的阴影之下，一直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轻轻地提唇一笑，看来北野寒对自家小姐果然还是有感情的。这样想着，也算松下一口气，虽然她一向是以老爷的命令为最重，可毕竟事关小姐的终身大事，她也不希望人最终闹个婚姻不幸，夫妻不欢的下场。
既然现在他们二人也算是渐入佳境，自己看着自然心里头欢喜。如此要不要继续让手下人搜索沈晴的下落并将之诛杀似乎也不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了，即便是她活着又如何？且不说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这里，就单单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在黑街那种肮脏人物聚堆儿的地界儿失踪那么久，北野寒若稍稍顾及王爷府的颜面也断然不会再如之前一般待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