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高挂林间,几片残云徐徐卷动。
远离围兵的树林里,沈晴坐在火前,身旁是昏迷中的北野寒。
只是不多久,北野寒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他舔了舔唇角,居然意外地不觉得渴,再看头侧,正卧着一只现做的瓜瓢,里面尚有半汪清水。想必是在自己昏迷的时候沈晴用它已经给自己喂下了水。
心中不由再动,额前的眉川几欲刻进骨里。望了望眼前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沈晴,一只手在刀柄握了又握,却是如何都抬不起。倒是沈晴听见了动静,忙回过头来看,只瞧见这人红着鼻尖与眼睛,眼皮微微肿了一些,像是哭了很久,一副可人怜的样子,教人好不心疼。
“醒了啊你?”
“嗯。”北野寒转了手,撑刀坐起身来。
见他已无大碍,沈晴忽然就变了脸,一把抽出佩剑,“现在我要你说实话,你的毒到底解了没?”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但是如沈晴这般奇女子的估计也没几个,方才还一脸关切的嘘寒问暖,一见没事了,转脸便拔刀相向。北野寒被她给吓了一跳,半晌后才开了口,“不是所有的毒药都与软绝散一样会自行化去。”
沈晴闻言一怔,眼底竟又噙了泪,手中的剑却不肯放了,“那,那你的毒要如何解?”
“这是天狼毒,是我北庭的毒药,这里解不了。”
沈晴面色一僵,闭了眼问,“北庭离这里还有多远?”
北野寒反倒笑了,“快到边境了。没事。”
这一笑可是把沈晴气着了,“中毒的可是你,你怎么有半点都不放在心上!”
“没事,现在不是又没大碍了。”
沈晴气急了,用力地将剑收回鞘里,咬牙警告,“北野寒,若是还有下次我一定杀了你。”
北野寒看着她恼怒的样子,心里莫名地热了一下。他是北庭的二王子,从小便被排除在王位继承者之外,即便是自己的兄长唯一想的也是如何除去自己这个隐患。从没人,任何人像眼前这个会如此挂念自己的安危,甚至为自己几次落泪。
北野寒放下手里的刀,看着她泛红的眼瞳说,“嗯。”
不等天亮,两人便早早地灭了火出发。毕竟本来是打算绕远路躲开拓跋燕他们的追捕,现在为了早日帮北野寒解毒,只能加紧时间抄近路赶往距离边境最近的城镇,祁州城。
祁州城是大齐至北庭最后的城镇。虽然两国常年交战,但毕竟地处边界,仍有不少北庭商人在此歇脚。沈晴希望也许在这里便能替北野寒解去毒药。
二人乔装打扮了一番,扮作普通旅人混进了祁州城。
在城门两侧的茶馆歇脚,周围人来人往,同样在这里歇息的还有很多,不远的角落里,一群人聚在桌前正讨论当世局势。
只瞧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人神秘兮兮地趴在桌前,“嘿,都听说了吗?北庭和我们又要打起来了。”
沈晴与北野寒相视一眼,放下了手里的食筷,安静地听他们讨论些什么。
“怎么会又开战呢?不是都和亲好了吗?”一人问道。
另一个插嘴,“什么和亲,那就是个筹码。就跟,就跟那什么,哪个国家打输了就上贡品一样,都是......”
“去,去!什么啊就上贡,不懂就别瞎说,那是那些将军们定下的计谋。”
那人洋洋得意地讲,“你们不知道吧,那个派去和亲的正是那个纪王府的那个女将军。”
“哦,哦。这我知道,是那个叫沈晴的对吧。传言她可是个美人。”
沈晴听到这,不由得意地对着北野寒挑挑眉毛。
结果那人后面又跟了句,“可惜就是太凶了,那养在家里还不跟养了只老虎似的。”
沈晴寒了脸,对面的北野寒嘴角微微地上扬了些。
“哎,养老虎怎么了,说不定人北庭的男人他还就好这口呢。熄了灯,谁还管他床上躺着的是狐狸还是老虎,还不都...嘿嘿。”另一个形容猥琐地笑了两声,直听得沈晴两人脸都黑了。
“哎,不管怎么说,那这亲都结了,怎么又要打起来了?”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要结亲的那两个人都跑了。”
一桌人都惊诧地倒吸一口凉气,“跑了?怎么还跑了呢?”
那人一捋袖子,“是跑了,而且啊,还杀了一个将军呢!”
“怎么回事?说说呗,大家伙儿都听着呢?”
那人喝了口茶,抖了抖肩,“来,爷告诉你们,据说是他们联合了一伙儿山贼,一起杀了迎亲队的护卫将军......”
“拉倒吧,这次护卫的将军不是拓跋燕吗?我兄弟上次出去做买卖的时候还碰着他们了呢!就在马上活的好好的。”
那人摆了摆手,“哎,谁说是那个将军了,是北庭的左统领,一个乌丸什么的。他还有一个兄弟生的那是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听他兄弟死了连夜带军就闯进边境了。”
“哦?还有这事?”
“那是,估计这次起兵主要就是为这,招呼都不打,直接闯进来像话吗他。”
“这么说真的又要开战了。”
“可不是怎么着。”正要再讲,一抬眼茶馆老板却走过来,添了一碗凉茶,“莫谈国事,莫谈国事哈。”
几人这才缩起脖子放下了又寒暄起其他。沈晴满脸愁云,真要开战,那她的处境可是尴尬,不知道得有多少人想要取了她的脑袋邀功。想到这儿又叹了口气,脑袋不保倒是小事儿,可如此一来那她与北野寒的婚事可也就黄了,这可忍不得。
北野寒倒没想这么多,他确实不希望开战,他手上的兵力在先前的战斗里差不多已经耗光,若此时开战,难免会让北野锋抢了战功。等他做了北庭王,下一个该对付的大概就是自己了。
正思量,那一桌又聊起他们感兴趣的话题,这次无关国事,是医术。沈晴听他们说这两天祁州城内来了个神医乐易,医术精湛妙手回春。
这可真是三伏天遇上甘霖雨,沈晴仔细听了那个神医的去处,也不远,就在百卉楼。
北野寒听见百卉楼的时候脸色明显的变了变,沈晴问他,“怎么了?二王子来过?”
北野寒低嗯了一声,“以前巡军到祁州的时候去过。”
“哦。”沈晴点了点,这可解释不了他适才脸上的变化,于是又刨根挖底,“所以呢?”
北野寒眉头皱了皱,“你待会儿找间客栈等着我便好,那里不适合你。”
这下沈晴可来了精神,“为什么?说来听听啊。”
北野寒一顿,放下茶杯讲,“那是烟花之地。”
沈晴不开眼地笑出了声,北野寒愣了一愣,待仔细一想脸上带了些怒,“你早猜到了?”
“对啊,”沈晴笑目盈盈,也不否认,“一看你脸红的样子我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听你亲口讲出来更有趣些。”
北野寒闻言冷着一张脸起身便走。
“哎哎,别走啊你。”沈晴赶紧跟上去追他。
身后,茶楼老板给其隔壁那桌添完茶,一转身,这边桌上的两人都不见了,于是挪着微胖的身子追到茶棚外,“哎,付账啊你们。哎—”
虽然知道了神医在百卉楼,可是怎么进去又成了问题,北野寒倒还好,一个男人进那种寻欢作乐的风月场也是有情可源,可沈晴一个女人进去又算怎么回事。
沈晴在客栈里来回踱着步子,直北野寒看了眼花,“要不我一个人进去好了。”
沈晴想也不想就给否定了,开玩笑,放自己未来的相公一个人进那种地方,还是这样俊俏惹眼的北野寒,那还不得被里面的姑娘给生吞活剥了去啊。沈晴想的满脑子火,估计那个神医也不是什么好鸟,给人看病都看到风月场里去了。
好在沈晴终究是机灵,不知道脑筋怎么一抽,忽然想出一个主意,“哎,你说,我扮成舞女混进去如何?”
北野寒听了心肝一跳,一个堂堂王子妃扮成舞女,还是那种地方的舞女,想想都觉得颜面难保。正想拦下,沈晴却已经风一样地出了门。
再回来时那人手里已经多了两件衣物,北野寒也顾不上问她衣服是哪里的,只是冷了一张脸拦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
北野寒夺去她手里的衣物,“一个堂堂王子妃扮成舞女成何体统。”
沈晴眨了眨眼,“哎?你还知道‘体统’这个词?看来二王子对大齐的礼数还是有些研究的嘛。”
懒得跟她争辩,北野寒将衣物装进包裹,“总之这招不可以。”
两人都是犟脾气,沈晴偏要穿了这件衣物混进去,一双凤眸瞪得赛过牛眼,北野寒争不过她,包裹被她抢了去。
沈晴转过身盈盈一笑,“等着,我换衣服去。”
不多久时,屏风撤去,只瞧见一盏红烛架在窗边,火光下的女子点一抹丹唇,轻勾一笔描眉,半裸的肩头琼润如雪,身上一袭火红的长裙带了星星点点的流苏,几多妩媚,几多妖娆。
北野寒看得不由呆了一呆,沈晴轻笑一声扭着细腰翩翩似弱柳扶风,“王子,这件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