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怎么说,至少奉茶听那北野锋的意思应该不是想在这动手吧她主子给处理了。谁杀人还带个翻译啊,又不是自己亲戚,遗言这东西听了也没什子用。
小侯爷也跟着放了心,壮着胆子来问句,“那你是不是砍在沈晴的面子上,要放过我们三个?”
“三个?哪三个?”
“嘿,您忘了,不是还有个跟您比武的吗?”
“哦。”北野锋恍然一点头,再偏首问一句,“那孙子还活着呢?”
“可不,后院躺着呢。”其实那人小侯爷也是头一次见。以往总在说书人哪里听说什么江湖侠士好行侠仗义,打报个不平什么的。可救人救到着份上,也着实把他感动了一把,自然要派奉茶那丫头好生招呼着。
说完了再往北野锋手掌心瞄了一眼,上面依旧裹着薄薄一层纱,贴近了仔细一看,上面还隐隐透着红。不知道那北野锋是怎么个感觉,反正他是看着就疼。那大侠还真够厉害,能把这么壮实一人给伤了。
奉茶倒是黑着脸把他拉回去,兀自在心里叹气。那个人被他照顾醒了,便把话也全交待了。人叫花狼,是段主子安插在小侯爷身边的暗卫呢。也就小侯爷还把他当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要她说,那就叫护卫不利,要不怎么能让主子被人捉了去?活该在床上躺着。
北野锋看着他俩人脸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似是打翻了染缸,瞬息间能再换个颜色,也是觉得有趣。虽然这两个看自己那眼神都是带着畏惧与诅咒的,可至少比他身边那些表面上恭恭敬敬,背地后里争先恐后捅他刀子的那些人强了不少。
不由咧开嘴角爽朗笑出了声。笑声把才引得那小侯爷把目光挪到这人的脸上去,眯成缝来仔细打量。这位爷来了他祁州不下十天了,可说实话,今天才是他头一次壮着胆子看清了这个人的脸。虽也是一位皇室贵族,可那肤色算不得白,甚至可以用黝黑来形容。就像是铜浇铁注的,打眼看去便是刀枪不入那种钢铁筋肉。两颊往后,两个鬓角,一直延伸到下巴根子上生出了浓密的青须,根根挺拔直立着往后指,似是角蛟虬龙的逆鳞倒鬃,威风堂堂。在往上,两道浓黑的剑眉耸进鬓角,两只黄铜色的虎目鹰瞳炯炯然带着火,后头凌乱着披肩散发随风而舞,霸王之气若揭。
这些与那小侯爷自己心里头想象的并无二致,因而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惊奇。全身心地注意都投在了这位盖世霸王的眉角上。那处是藏在阴影里的,平日里谁也瞧不见,摸不着,而今却全落进了小侯爷的眼里。北野锋三十岁了,一贯是大齐的噩梦,北庭人的英雄,那是真真盖世无双,气贯长虹的神话角色,可在他那双炯然如炬的目光后面,鬓角下掩映着的眉角旁,却早早地露了白,起了皱。鱼尾一样深深浅浅地细纹自耳廓上缘掠起,行至眉角方渐次收紧。
小侯爷瞧仔细了,不由也倒吸一口凉气,唏嘘一番后感慨,原来大家都是人。这位野熊一样的男人照旧会受伤,会忧虑,也会在某一天枉顾四方是惶惶然无所适从,或是蜷缩于某个不为人识的角落里凄凉老去。
北野锋看着小侯爷变脸变了好一阵,竟是越变越低沉了,忙伸手往他脑袋上拍一下把他唤醒了,“嘿!你小子还真那么怕死啊?老子不杀你不就得了,至于还哭丧着脸,娘娘们们的。”
小侯爷抬起眼来深沉地叹口气。看的旁边的奉茶都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忙向北野锋翻译,“将军,我家主子这是想家了呢。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
见北野锋将信将疑地往后坐了一坐,她这才陪笑问他,“将军,有话您就直说了吧,今天到底叫我们过来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
“您就别瞒着了,有什么话直说就好。都听着呢。”再不说,怕是自家这不争气的主子就吓得背过气去了。
北野锋往这俩人脸上来来回回一打量,终于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来就是想找你们,问下那个沈晴的事。”
“打听这干嘛啊?”小侯爷也顾不得感慨了,立马伸长了脖子来询问,紧接着难得硬气了一回,竖眉弱弱吼骂一句,“那可是我兄弟,你要是乱来,我绝...绝饶不了你!”
北野锋招手安慰,“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她。”
小侯爷与奉茶相视一眼,不明白他这是要唱那处。再扭头却见那北野锋眺望着南疆那方向,脸上挂着笑,却不是先前的豪爽,反而显得有些凄凉,怅怅然惹人心里酸涩。
小侯爷与那沈晴都是一丘之貉,身上的毛病都是一样一样的,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在他眼前伤心难过。尤其还是这类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他们苦笑的样子可比女人美目噙泪更惹人心疼。
奉茶低着脑袋凑到小侯爷眼底下望一眼,“哟,哟,您这是要哭还是怎么着啊?母性泛滥了?”
“去丫的!”小侯爷一挥袖子,抬脚就把人踹远了。清了清嗓子问那北野锋,“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沈晴是我兄弟,我熟。”
没见过这么快就出卖自己兄弟的。奉茶爬回来又仔细地给翻译着,自然也没忘了给那小侯爷递过去几记白眼。
“我就是想随便问问,你只管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就好。”北野锋也坐正了,压下魁梧的肩膀来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小侯爷便一五一十,半点儿不添油加醋的把他们从穿开裆裤到二十对再聚首的种种趋势秘闻讲仔细了,顺带着还买一送一,把他们三人组里的另一位,段步凡的底细也给全盘托出了。
奉茶在一旁仰面对着天空翻白眼,怪不得那位叫花狼的护不住他,就这智商,派个神仙过来也赎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