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策划筹备了整整一个晚上,等到了第二天约定的时候,一名侍卫把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旧衣物摆在李昭雄眼前。而在他前头三位主子早已经巴巴站着等了,就连奉茶也跟着一同站在那,信誓旦旦一定要跟着她家那小侯爷一起刀山火海。
李昭雄没了法子,只得叫上最最顶尖的三位侍卫同他一起跟进去,免得他一个人也照看不来。
“早说哈,到了里头谁也不准乱跑,都得听我指挥听见了没?”李昭雄起头说的倒还挺大声,真有一种临战的感觉。自可惜他后头一不小心多往他主子身上瞟去了一眼,立时泄了气似的咧嘴一笑悄悄收了声,没敢在沈烨前头放肆。
好在奉茶跟小侯爷两个人精神旺盛着,齐刷刷应一声知道了,好歹算是没给他冷了场子。
“那行了,穿上衣服我们就走了吧。”李昭雄一挥手,先前抱着衣物过来的人按着顺序依此把义务分发下去,到了沈烨前头还不忘小心地擦擦汗,额外补充一句,“殿下您...您放心穿哈,都是洗过了的,好几遍呢。”
“嗯。”沈烨打鼻孔里头不冷不热的哼哼一声,却没有要接过来的意思。李昭雄赶忙山前陪着笑解释,“殿下,您穿着这一身进去会被认出来的。”
见沈烨不理,又小心地再加一句,“现在里面都是难民,没有这么光鲜的,就是说您是商贾也没人信啊。”
沈烨已经明显皱起了眉,直吓得李昭雄紧紧地闭住了嘴巴不敢多言。沈晴却不管他,一把把那衣物丢到他怀里,横眉看过去交代说,“叫你穿就赶紧穿,哪有什么时间来磨蹭。”
“我知道,”沈烨接过了衣服,脸上依旧写满了不情愿,“可这是别人穿过的,本殿不想碰它。”
“那你一个人留在这好了。”沈晴撇撇嘴,“瞧把你给能耐的,昨天让你穿我的衣服你不是也穿了吗?”
“那不一样,那是你的。”沈烨哼哼了一声,好歹算是领着衣物回马车里面换下去了。
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个个穿着一身就差破几个洞的寒酸衣装站在李昭雄前头的时候,他却又发现了新的问题,“这...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可为什么我感觉还是哪里不对?”
要说他们四个人明明都是听话的穿上了旧衣,可原先的气质却也是原原本本的留着,这是一层破旧衣服掩盖不了的,先不说小侯爷跟沈晴两个生的就跟玉刻金雕似的,一个比一个清秀俊美,搁那儿都耀眼夺目。单单说他家这位四殿下,就是已经打扮的跟个落汤鸡似的,可那傲然挺着的胸膛,那神色,那目光,怎么看都是一只傲视群鸡的活凤凰,任谁也不相信他是个连饭都吃不上的灾民难主。
“那怎么办?”沈晴一时也犯了难,张口问道,“你们会易容吗?”
那帮子侍卫面面相觑,李昭雄苦笑一声,“我们是侍卫,不是江湖里的流氓混混,哪用得着那东西。”
“哎。我有主意。”众人正犯难,小侯爷乍然有了主意,“你那金创药还有没有了?”
“有。”李昭雄点点头,立时也明白了他的主意,兴冲冲取来四五瓶金疮药来打开,分给他们各自往脸上抹去。没一会儿功夫,等着拿药膏抹匀了被风一吹干,再由这奉茶稍加一修饰,四张面黄肌瘦,形容枯槁的难民脸就算出来了。
整顿好一切,一行八个人便沿着一条山道小径往祁州城摸去了。已经是夏天,草丛里头虫蚊多的惹人生厌,好歹沈烨早有准备,把提前藏在袖子里的艾草烧制的丹药塞进了沈晴手里,看得小侯爷在后面直翻白眼,真是的,什么时候都不忘了献殷勤。
祁州城是被北野锋强攻下的。他领的人个个骁勇,打起架来都像是不知道疼的那荒莽里头的野熊,再加上事发突然,军队是随着大雾的散去而骤然浮现出来的,因而夺城时候并没有遇到多大反抗,城门与城墙并没有多少受损,从那外头几乎看不出这里发生过一场战争。可等着他们随着进进出出的人群混进去了才发现,里面的样子比他们在路上看到的那些被掠夺了镇市并好不到哪里去。
每家每户几乎都是被破了门的,大街小巷处处隐着火,冒着烟,大概是因为烟雾太多,散的又太开,以至于他们在天山顶上时候居然只能看到薄雾一样蒙蒙的一片,而不知道这下面其实已经一片狼狈。原先逃出城的人大部分应该都回来了,几个坚强的忙着灭火与搜集,悲恸的卧坐在街边哭天抢地,也不乏一些无所事事的在废墟上闲晃,偶尔弯腰挑挑拣拣,似是想从中捡拾些有用值钱的东西,好另谋生路。
“奇怪啊。”小侯爷看到现在这样子惊疑地说道,“当初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嗯,我记得也不是。”奉茶也跟着点头,然后对沈晴说,“当初我是骑着那从那个太守府一路跑出去的,那时候路上跟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多了很多很多兵,看着就跟大清早的人少时候一模一样,根本没人放火啊。”
“这没什么奇怪的,”沈烨总归还是冷静,“打仗不都这样吗,临走了,能带的都带上,带不走的就都烧了,免得落到别人手里。”
“瞎说!”奉茶立刻反唇驳道,“我家小姐打仗那会儿肯定不干这种事情!”
“嗯,她是不干。”沈烨笑道,“她是攻城的,攻完城,剩下的差事就都交给别人来干了。你以为那些被派去守城的人会放任北庭人这个隐患活在他们守卫的城池里?”
“行了,别说了。”沈晴脸色难看,打断了沈烨的话。有些事既然她不知道,那她便宁愿相信朝廷是把那些人都招顺了。
正此时李昭雄却惊异地“咦”了一声,说道,“不对,街上的人怎么这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