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人的腰好了,四个人一起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尤其是沈晴,也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着,收拾起来格外卖力,当然一边也还竖着耳朵听老人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数落北野寒,“啊哟,你虽然说小晴在军营里呆过,可你也不能下这样的狠手啊你,她骂你两句你听着就好,你怎么还跟她动起手来了你啊,啊哟。”
“我没打她。”北野寒委屈。
“我知道你没打。吓唬也不行啊,你看这个屋子被你作的。再说了,闺女现在还怀着呢,万一真被你吓着怎么办啊你说,啊?”
北野寒低着脑袋,偷偷地朝自己瞥过来一眼,“哦。我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老人瞪了他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走过来搀着沈晴就往里屋里去了。
屋外头不远,段景枕着一只胳膊躺在屋顶上,身侧放着一把黑色的弓,弓旁斜着一支抽出箭囊的箭。
沈晴一直等到被老人推进屋里,被苦口婆心地叮嘱了一顿这才记起,自己可还“怀着孕”呢。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向老人讨好地一笑。
老人叮嘱了,转身要去断点儿什么来补补,边走边嘀咕,“不是都两三个月了吗,怎么就没显怀呢?”
沈晴红着一张老脸应声,“快了,快了......吧。”
一抬头正见北野寒在门外笑的不怀好意,狠狠地瞪他一眼,又心虚地撇过头去。
一直到了晚上,屋子才算收拾好,四人乐呵呵地吃完了饭,北野寒拉着沈晴就回了屋子,“你还没说,解药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
沈晴转着眼睛想了想,“你房里捡的。”
北野寒又不是傻子,哪能信这。“说实话。”
沈晴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往床上一躺,“哎,就不。现在蛐蛐儿可不在这儿,看你拿什么威胁我。”
北野寒脸色黑沉,没见过这么无赖地。“算了,不问你了。”
“问也不告诉你。”沈晴眨眨眼,一脸得意。再一看北野寒却往门边去了。
“你去哪儿?”
北野寒头也不回,“回戏院。梦燕也许会知道。”
沈晴噌地就从床上跳下来,鞋也不穿,光着脚脚就跑过去了。张开双臂瞪大了一双眼睛仰着脸看他,“不准!”
北野寒笑了一笑,“谁给你的?”
沈晴地笑了脑袋,答非所问,“那个狐狸有什么好啊,凭什么你老想着她啊。”
北野寒眯了眯眼,“她很好看。”
“我也好看啊。”沈晴不服气。
“她比你好看。”
“那,那......”沈晴张着嘴,找不到话来反驳。
北野寒没忍住笑了一笑,又讲,“重点是她不会拿剑砍人。”
沈晴一听险些又要吹胡子瞪眼,“那是你先骗我的好吧!”
“嗯。”北野寒点了点头,“以后我不会骗你了。现在,我想知道这个解药是谁给你的?”
“怎么就不能是我自己捡到啊。”沈晴转过身子直哼哼。
“你不通药理,就算捡到也不会知道里面是什么。”
沈晴见瞒不过去,只好老实交待,“是段步凡的人交给我的。”
北野寒皱紧了眉头,“段步凡?”
“嗯。还有一封信,上面说祁州城的事是你设下的局。”说完又抬起头逼问,“是不是真的?”
北野寒脸上写满了困惑,“什么局?”
“就是那些来追杀我们的人,是不是你的手下?”
北野寒眼眸微不可察地沉了一沉,又道,“当然不是。不然他们怎么连我一起杀。”
经今天下午一事,沈晴自然是信了他。
沉默了半晌,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北野寒。”
“嗯?”
“以后再也不要骗我。好不好?”
北野寒愣了一会儿,错开眼,点了点头,“嗯。不骗你。”
吹了灯。依旧一个床上,一个地上。
沈晴没了心结,自然睡得畅快,脑袋一粘枕头,睡得比谁都快。
北野寒在地上背对着沈晴,眼睛依旧睁着。
沈晴的推测都是对的,他一直备着解药。毒药是拓跋燕的人下的,但是在掺了毒药的饭菜呈到他案上之前,他就已经从婢女夏荷以及自己的暗卫那里得知了毒药的存在。
之所以吃下毒药,只是想要以弱势博得沈晴的同情。至于解药,北野寒一向心思缜密,甚至可以说是过分谨慎,毒药的来源都是从婢女夏荷与自己的暗卫多次确认后,他才肯放心服下,解药,自然也是备下了多份以防止意外丢失,毕竟这是剧毒。
而祁州城,神医乐易给的解药也是真的,但是为了让沈晴更加怀疑段步凡,他也只好出此下策。
但是设局是真,心疼也是真。当沈晴在祁州城险些丧命的时候,他险些就要挺身喝令住手。可他依旧不得不做,以后,大概也会这样做,因为弱势并不只是他营造出来欺骗沈晴的假象,他的实力确实远远比不过北野锋,手下的军队也在先前的战斗中所剩无几,他想要沈晴的军队,那这样的事情恐怕依旧还会发生。
如果可能,他也沈晴愿意支持自己,为自己打造一支军队的话,只是那样就太迟了,北野锋不会等他羽翼丰满。
不由地皱紧了眉头,北野寒转过身看了看沈晴,睡着时候的她就像个孩子,单纯而毫无戒备。
裹着衣服轻脚从房间里走出来,冬天已经到了。风里带了寒,月凉如水。天上是云一层卷着一层,看不见的地方,贪狼正磨拳砺爪, 为即将到来的战争铆足了劲。
天色一亮,沈晴睡得香,起得也早。侧过头看了看床下,并没有北野寒的影子,再看窗外,人正站在院子里练刀,一招一式,颇注了心血。
唇角不由一提,裹着被子,趴在床边看他。如果他能像他练武一样专注的眼神看自己,那就更好了。
可是话说回来,她喜欢看北野寒认真的样子,却并不喜欢看他那样辛苦的练刀,因为他挥刀的时候眉头总是皱的很紧,就像他面对的不是不会还手的风,而是成千上万的铁甲雄兵。
他很不安。沈晴可以感觉得到,一直都感觉得到。
当自己与他斗嘴的时候他会笑,对他耍赖他也会笑,可是当笑过以后他又会不安。他不安地时候总是习惯抬头看很远的地方,然后皱着眉头想很多的事情。他还会说梦话,连睡觉的时候他的手都会放在腰上,因为那里佩着刀,他从来不肯将自己的刀取下来。
那个样子的北野寒真的很让人心疼。所以沈晴一直在逗他笑。她不傻,她知道北野寒一直想要她的军队,可是只要他说他没骗她,那沈晴就愿意相信。
沈晴也确实想过要将天狼军送给北野寒,可是军制是死的,人是活的,大齐的军人,尤其还是自己手底下那帮有血性有肝胆的大齐男儿,怎么可能会背弃家国为北庭效命。
沈晴的眼眸不由暗了下来,她的军队不会,那她呢?如果北庭与大齐开战了,她该怎么办?
正想着,老夫人做好了饭菜进来叫她。
老人也是一把年纪了,什么没瞒得过。看见沈晴眼眸低垂的样子,上前去握着她的手,“怎么了,想家了?”
沈晴扯起嘴角笑了笑,倚在老人怀里,“嗯,想家了。婆婆,你说要是一直不打仗该多好啊。”
老人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拍拍沈晴的背,“唉,都是命啊,命啊。你也别想太多了,总会有办法的,如果真的又要打了,寒儿不会让你为难的。”
“嗯。”沈晴眼睛湿润了一些,抬起头摇摇老人的胳膊,“我饿了。”
老人笑了一笑,捏捏她的鼻子,“嗯闺女啊,走,跟婆婆我啊吃饭去。”
沈晴乖巧地点点头,转过身,将手伸到窗外摘了一颗外面晒着的辣椒丢到北野寒头上,“还练呢笨蛋,吃饭啦。”
北野寒收回刀,瞥了她一眼,“净记得吃,比猪都胖了。”
沈晴龇牙咧嘴地就要从窗户里钻出去咬他,“你再给我说一遍你!”
老人赶紧按住她,别让她从窗户掉下去了,“哎哎,小心。”
沈晴回过头不好意思笑了一笑,“那什么,婆婆,其实我平时也是很温柔的齁。”
“嗯。”老人又捏了一下沈晴的鼻子,“现在也得温柔记住吗,别再像刚才那样了,你怕,孩子还怕呢。”
沈晴脸上红了红,连推带哄地将老人推出了屋子。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沈晴蹦蹦跳跳地就跑到桌边坐下了。拿筷子戳了戳北野寒,“哎,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啊?”
北野寒眼皮都不抬,“戏园子。”
“你,你,你还没忘了那狐狸啊!”
北野寒瞥她一眼,“拿行李。你在街上买的那些东西不要了?”
“哦,哦,也对。”沈晴点点头,一会儿又抬起来,眼底发光,“你是不是又有银子了?我们再买点别的呗?反正顺便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