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昊坐在床头，望着床上躺着的郁宁，皱在一起的眉毛如同打了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刚才给郁宁打了一针镇定剂，郁宁这才昏睡了过去。
往日里那白得有些病态的肤色，此时正透着粉粉的红色，指尖轻触，便会觉得体温偏高。
似是感觉到了沈泽昊的触碰，郁宁把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埋进去小半个脑袋，只剩着一对紧闭着的眼睛露在被窝外。细密的睫毛如同被风吹拂的破碎禅意，摇曳得更加厉害。郁宁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时而发“嗯”的一声梦呓。
一头长发散乱着，有那么一缕遮在郁宁的脸上，沈泽昊还没有来得及伸出手，从窗口吹来的风便轻拂开了她的头发。
沈泽昊起身，走到窗前去关窗。
“沈泽昊……”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经意间就拉住了沈泽昊的思绪，沈泽昊转过身去看郁宁，却发现那人不过是做梦，不知梦见了什么，下意识便念出了他的名字。
沈泽昊不知在床前守了多久，有些昏昏欲睡。
“泽昊……”
这女人，又做梦了吗？
沈泽昊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看向床。
郁宁睁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无力眨着眼。郁宁手撑着床想要爬起来，手却突然一软，又跌回了床面。
“你刚醒，就先躺着吧。”沈泽昊帮郁宁掖好被子。
“泽昊，我怎么了……”郁宁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地躺平，一双眼睛看向沈泽昊，沈泽昊看着郁宁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哽回了肚子里，咀嚼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
郁宁使劲闭上眼，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她记得，自己是在2101和艾米还有李艺桐一起吃饭的，后来……
她不知怎么发了狂，打了李艺桐好几下，艾米也被她踹了好几脚，沈泽昊赶到的时候，她还被李艺桐紧紧地抱在怀里。沈泽昊……对了，沈泽昊的手臂，好像被她咬了一口，咬的不轻。
郁宁抬起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种血液的腥甜味仿佛还停留在口腔里，令人感觉到恶心。
恢复了些力气，郁宁从床上坐起，一把拉过沈泽昊的手便撩起了衣服。
沈泽昊的手臂上果然缠着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包得严实，透着纱布依稀能看见药液的颜色。
沈泽昊抽回手，看着郁宁笑了笑说：“别看。”
“我咬的，是我咬的，对不对？！”郁宁几近崩溃，这到底是怎么了？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狂暴，伤害自己的朋友，还有自己的爱人。
回忆起那股莫名的渴望，郁宁的身体有些颤抖，紧紧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沈泽昊抓住郁宁的手。
“听着，不要想那些东西，你能撑过来的，宁宁，你不能被那东西支配！”
“到底是什么？”郁宁抬起头看着沈泽昊，泪眼婆娑的模样让沈泽昊心疼极了。
“毒品。”沈泽昊吐出的两个字，让郁宁睁大了眼睛，好像周围的一切她都听不见了，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
沈泽昊说什么？她刚刚没有听错吧？毒品？她为什么会染上毒品？
“不会的，不会的。”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郁宁紧紧地抱着自己，往床里缩。
她记得，当初被唐雪柔和洪管家注射过什么，她记得的，她记得的！
是不是就是那个东西？！
“宁宁，你听我说！”沈泽昊跪坐在床边，探手将郁宁紧紧地抱在怀里，“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帮你，我来帮你！”
“没关系，没关系，有我在，好吗？”
沈泽昊声音放得很轻，郁宁也从未见过沈泽昊如此温柔的样子，一时之间，不知怎的，竟有些困倦了起来，靠在沈泽昊的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沈泽昊轻手轻脚地把郁宁放倒在床上，细细地掖好被角，走出了房间。
沈家的医生就一直守在门外，没有沈泽昊的命令他也不敢乱跑。
“辛苦了。”简单的三个字，那医生像是松了一口气。
“应该的。”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们对面的房间，随叫随到，如果能成功戒除，好处少不了你的，如果宁宁有半点损伤，你绝不会好过！”沈泽昊盯着他，眸子里的威胁分外明显。
他额角滴下几滴汗，抿抿嘴唇，紧张地回答：“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回房间里的时候，沈泽昊突然又叫住了他，问道：“宁宁这个要戒多久？”
“少夫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毒品，像是一种新式毒品，瘾特别大，一般只吸过一两次的，七天就可以戒除，但是少夫人身子骨弱，可能……至少要两个星期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他走进了房间，关上房门，靠在墙上，额角的虚汗流下。
其实他话没有说完，这毒品虽然是新式的，但他不是没有见过，是从欧洲那边流传过来，多半是一些富豪用来控制手下或者女人的手段，瘾特别大，因此也特别难戒除。在毒瘾发作期间，吸食者会产生严重的幻觉，对毒品的渴望，会致使她有暴力倾向。
另外，毒瘾发作时，如果身体素质不过关，会腹泻、呕吐、浑身乏力，严重时，甚至会昏迷。
他也没多少把握，但愿吧，但愿郁宁真的可以戒除。
“一……二……十七……”
阳光洒满了这间由玻璃做成的健身房，从里往外望去，尽是沈家大宅后院里，望不到边的花海，全是上个星期沈泽昊特意托人移植的，如郁宁和她描述的那样的七色花海。
色彩斑斓，一阵微风，便是此起彼伏，看上去便舒爽极了。
沈泽昊帮郁宁数着数，在沈泽昊的监督下，郁宁做着仰卧起坐。
这个星期，郁宁情况好些的时候，沈泽昊便带着郁宁锻炼，身子不，就在花海里的小别墅里歇着，连带着医生也一起住了过来，一日三餐，餐餐都是量身定做的精致饭食，全是从国内买新鲜食材，国内没有，就从国外空运回来。
“好，今天做了二十五个！”沈泽昊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郁宁瘫软地坐在地上，满身是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刚开始的时候，郁宁只能做七八个就会失去力气。
这一周，郁宁的毒瘾发作了两次，发作的时候，沈泽昊和医生两个人都拽不住她，沈泽昊真不知道，一个女人，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
郁宁发作时，手边有什么就拿起什么砸什么，看见什么就踹什么，踹不到就咬，沈泽昊的手臂上没少被咬伤，就连医生都被郁宁踹过好几脚。
可看着郁宁那副发作时六亲不认的样子，沈泽昊又不舍得把她绑住，她怕郁宁伤害自己，所以便拒绝了一声的提议。
每每郁宁清醒过来的时候，总会一脸歉意地看着沈泽昊，委屈巴巴地说上一句，“对不起。”
沈泽昊总会轻轻地抚摸着郁宁的头，笑着说：“没事。”
歇了半天，郁宁有了些力气，喝了几口水，站起身笑了笑，“挺好，比一开始做得多了。”
沈泽昊替她擦了擦汗，一时心动，将郁宁搂进怀里，一面抚摸着她的脸，一面轻声说：“你知道你每一次起来的时候，我都想做什么吗？我真怕自己什么时候忍不住。”
唇，慢慢地靠近。
可就在要吻上郁宁的时候，郁宁将沈泽昊推开了。
看着沈泽昊那一脸惊诧的表情，郁宁有些难受地别开眼。
“沈泽昊，别，我现在……”沾染了这些东西，郁宁总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配不上沈泽昊，只会给沈泽昊带来麻烦，不止是麻烦，还会伤害到身边的人。
脑海里总是浮现起艾米和李艺桐受伤的样子，她咬着沈泽昊的样子，她犯着瘾不受控制发狂的样子，每一个样子都像是她心口的撕开的伤疤，火辣辣的疼。
“别自责，会好的。”
沈泽昊皱着眉，可还是耐着性子安慰着郁宁。
“别对我这么好，不值得……”郁宁说完时，便觉得浑身冷得直颤，抱着身子蹲在地上，难受得闭着眼睛。
“怎么了？又发作了？”
沈泽昊心头一紧，抱起郁宁往屋外走去。
一边往花海别墅走去，一边大声喊着：“小张！快来帮忙！”
才刚踏上别墅的楼梯，郁宁挣扎着要下来，沈泽昊拗不过，刚把郁宁放下了，郁宁扶着楼梯的扶手便吐了出来。
恶心的酸臭味直击沈泽昊的鼻孔，沈泽昊嫌弃地退了一小步，却还是扶着郁宁走了进去，却不想这一幕的神情早就落入了郁宁的眼里。
“什么情况？”张医生从楼上下来，一边检查着身体一边紧张地问。
沈泽昊叉着腰，“刚才在锻炼，突然就不舒服了，进来前，在门口吐了。”
张医生简单检查了检查，摘下口罩说：“比第一个星期强多了，这一次也没有发烧，情况在好转，只是比较慢，坚持下去，肯定有效果的。”
沈泽昊叹了一口气，给郁宁倒了一杯水漱口。
“谢谢。”郁宁的客气，让沈泽昊有一些不舒服。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