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郁宁的思绪好不容易从红姐离开的悲伤中脱离出来,望着桌子对面那杯未喝完的咖啡,郁宁一恍惚好像做了一个为时两年的梦,从她刚开始和红姐接触,一直到刚才红姐离开,梦了个完整。
她刚才已经打电话给李艺桐过了。
郁宁一直等到十点半,将心中准备好给李艺桐的说辞换了整整四套,李艺桐才终于出现在郁宁的面前。
郁宁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远远地就能看见李艺桐的身影,然后慢慢聚焦,由模糊变得清晰。
李艺桐穿着浅灰色的针织毛衣,领口处松松垮垮地露出一截穿在里面的白色厚T恤的圆领,长发随意地披着,整个人透露着冬日暖阳一般懒洋洋的气质。
郁宁匆匆一眼看过去的时候,就想起了刚和李艺桐认识的时候,把她从冬天的被窝里打捞出来的情景。
“找我什么事啊?”
李艺桐丝毫不在意地张开她的“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近郁宁对面那张椅子。
郁宁把盒子从自己身边的座位拿起,就像之前红姐做的那样,将盒子放在李艺桐的面前。
侍应生将红姐的杯子撤走,给李艺桐上了一杯新的蓝山咖啡,李艺桐拿着汤匙,一圈又一圈没有规律地搅动着。末了,将汤匙含进嘴里,就着口里的苦味,视线越过盒子,落在郁宁的身上。
“这是你……”
“我姐留给我的对吧。”李艺桐把汤匙放下漫不经心地说着。
“也不全是,”郁宁抿抿嘴看着李艺桐,“红姐说要把公司给我,其他的财产都给你了,她离开A市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嗯。”李艺桐轻声地应着,低下了头。
郁宁以为她生气了,拉了拉李艺桐的手说:“你不会生气了吧?我知道的时候,红姐已经把公司转到我名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艺桐扬了扬手中的手机,眼中含笑,“艾米在问我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菜,我在回她。”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红姐把公司给我吗?”
李艺桐摊摊手,“我为什么要在意?我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交给你也比交给我合适,我根本懒得管什么公司,再说了,你以后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我还怕啥!”
“她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是该好好休息了。”
说着,李艺桐又神神秘秘的凑近,郁宁差点以为她要给自己宣布什么重磅消息的时候,却只听见她说:“知道吗?刚才你说我姐留了东西给我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的意思是她已经跟着陆霆一起死了。”
“那她离开了,你……”在郁宁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红姐照顾着李艺桐,为李艺桐遮风挡雨,精心挑选最好的资源都给了李艺桐,给李艺桐创造了最好的环境,让她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该长大了。”李艺桐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苦得她眉毛眼睛鼻子全皱在了一起,“好苦啊。”
“是挺苦的。”郁宁端起杯子将杯子里最后一点已经冷点的咖啡喝掉。
“以后,可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李艺桐拍了拍盒子,眼睛里有闪烁的光芒,“可得好好努力了。”
郁宁笑了笑说:“长大了。”
李艺桐憋回眼泪,用一贯调笑的口吻说:“哪儿长大了?”
“都。”
李艺桐送郁宁一直走到停车场里,看着郁宁的车子目瞪口呆,嘴巴张大得像是能吞下一整个拳头,“宁宁!这这这,是你的车?!”
李艺桐是个歌手,也是个女人,不代表她对车子就没有爱好了,要知道,每一部好车的的刘先向,都能让李艺桐发出足以让分贝仪爆炸的尖叫。
“不是我的,是沈泽昊的。”
提起沈泽昊三个字,郁宁的眸子暗了几分,“你怎么来的?”
“走来的,就两条街。”
A-star大厦和天豪商场同在最繁华的地区,距离还算近,不过李艺桐就这么上街真的没关系吗?
郁宁把疑问的眸子望向了李艺桐,李艺桐笑着说:“这段时间整个A市都被唐雪柔、唐正席、陆霆的新闻轮番轰炸着,谁有心情注意到我这么个小明星啊。”
李艺桐伸出手比了大概一粒米那么大小的距离,眯着半只眼睛说:“就,这么小。”
“既然近的话,我就不送你了。”郁宁打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边往里面坐进去,一边说着。
“坐,我坐!”李艺桐打开车门,在郁宁一条腿还没迈进车门的时候,她已经稳稳地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有顺风车坐我为什么不坐?!还是法拉利恩佐欸,我就听过,上次在电影里看到过,可把我给羡慕死了。”
郁宁把李艺桐送回A-star,然后转身便去了公司。
如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郁宁去处理,她不能再高枕无忧。
郁宁到达公司的时候,黛西带着公司的骨干在门口迎接,在大厅里沿着门口进去的道路的两边一字排开,阵仗大得郁宁几乎以为他们是要迎接哪位领导人。
郁宁跟在黛西的身后一边往楼上去,一边听着黛西说:“这是这个月的工作安排,这是下个月的工作安排,都是红姐拟定好的,事实上红姐拟定额工作安排可以一直排到明年,当然你也可以自己安排。”
黛西说完的时候,电梯刚好到达八层,而黛西,也刚刚好把最后一份文件放到郁宁的手里。
郁宁往办公室走去的时候,黛西就一直跟在她的后面,就像以前,郁宁每次在公司看见的那样,黛西总是跟在红姐的身后,帮红姐处理这样那样的事情。
坐在红姐的那张办公桌后,郁宁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黛西,手把手地教她办公室里的一切,关于这家公司的一切,。
像是一座大山压在郁宁的身上,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
沈泽昊,每次我想要依靠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这段时间,郁宁一直住在公司里,用着红姐从来不曾用的那间房,几乎住进了办公室里,无论是沈家还是A-star大厦,郁宁都不曾回去过。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郁宁终于适应了管理这家公司,对各种情况都能应付自如,公司开始回血,上下又是以前那样一副充满了干劲的模样,就连一直面瘫脸的黛西都对郁宁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可郁宁,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郁宁寻思着,该找个时间把沈老爷子和陆霆下葬了,一直放在家里也不像话。
郁宁回去的那天,是似雨非雨的奇怪天气,这几天阴云一直笼罩着A市,今天也不例外,阴霾沉郁额天空,朵朵乌云似墨,似乎下一秒就能滴下水来。挟带着秋寒的一阵风陡然增急,卷起了街边的落叶,枯黄的树叶随风飞舞,A市显得是那样的萧瑟。
郁宁带着沈老爷子和陆霆的骨灰盒走进沈家的陵园,大大小小的墓座之中,有两座空的新坟,郁宁突然没来由地想哭,她突然想打电话给沈泽昊,虽然明知道打不通。
在这种时刻,只要听见沈泽昊的声音,听见他说一句“我在”,感受着从电话听筒的那一边顺着电话线爬过来的温暖气息,郁宁就会远离这种混杂着失落和悲哀的心情。
可是沈泽昊不在,郁宁艰难地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陵园的员工正在询问,怎样给这两个人立碑。
郁宁看过去的时候,陵园的员工已经立好了碑,称呼、位份都没有问题,只是在署名上犯了难。
郁宁最后在沈老爷子的墓碑上留的是孙沈泽昊立,陆霆的墓碑上留的是妻李欣茹立,李欣茹就是红姐的名字,郁宁在公司的文件上看见的。
陵园的员工刻好了碑,刷上了金漆,郁宁看着墓碑上的字,一股悲戚沾满了整个心房。
天终于下起了雨,点点滴滴的细雨滴落在刚刚立好的墓碑上,余地滑过睁开墓碑,最后投进地面的怀抱。
雨水浇打在身上的感觉很难受,可郁宁就是不想挪动半步,也不想去拿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伞。
突然头上的雨水被隔绝,郁宁只当是阿坤在给他打伞,“我没事。”
郁宁转身去接阿坤手里的伞,却在接过伞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原本会令郁宁惊喜的脸,她的意思是,原本,而不是现在。
沈泽昊握着另一把伞站在郁宁的面前,将手中的这把伞半递半推地塞给了郁宁。
郁宁接过伞的时候,木然地望着沈泽昊,她的心似乎麻了,麻到看见沈泽昊的时候,竟然抽不出任何的情绪来面对。她没有不开心,没有不高兴,没有抱怨,没有委屈,只是,像看着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沈泽昊。
沈泽昊往前走了一步,挤进了郁宁的伞下,一双眸子灼灼地盯着郁宁,仿佛少看一眼,郁宁就会掉一块肉。
郁宁听见沈泽昊说:“宁宁,我回来了。”
郁宁闭上了眼,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睁开。
“是吗沈泽昊,可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