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当亥时的钟声敲响后,梵冰把头伸出被窝,竖起耳细听同铺人的呼吸声,直到确认大家都已睡熟。
她悄悄的起身,套上最厚的外衣,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后,用一块捡来的破布缠在门轴上,然后小心地拉开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门缝,快速闪身出门并反手掩好门。
冬天的夜晚,屋外面尤其寒冷,一阵风刮过,脸有些痛,梵冰缩了缩脖子,用掌心暖了暖耳朵,借着月色认清楚方向后,直奔旁边院落的废弃柴房而去。
师父说她是火属性资质,比其他人耐寒,梵冰觉得自己挺幸运的,否则一个孤儿恐怕早就扛不住北国的冬天,被冻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了。
前世十几年阿飘生活,让她对闻府乃至陇叶城其他世家的环境都非常的熟悉。
作为下等奴隶,她们所住的地方靠近闻府最外围,再外面则是一片山林,其间常有野兽出没,闻家便在外围筑起了高大厚实的石墙,人和兽都难以通过,守卫也比别处少很多。
梵冰要去的是林中的一处山洞,围墙隐蔽处有一个废弃的狗洞,一般人很难找到,要不是她当阿飘时偶然发现,有人借由此洞与外面人勾结,谁会想到那里竟暗藏玄机。
因为洞的入口处并不在围墙上,也不在墙角,而在靠近围墙的一间废弃的柴房里。
刨开堆积如山的柴火堆,梵冰费了不小的气力在里面挖出一条通道,再掩盖好出口,顺着围墙下的洞,很快就出了闻府。
外面仍然是冰雪的世界,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雪地上,即便是山林间也能看清路的方向,梵冰满意地点点头。
她找到一棵大树做遮掩,掏出从柴房顺出来的砍刀,将从柴房挑选出的木板修修凿凿,做成最简单的滑雪板,再把废弃的木屑埋进挖出的雪坑里,然后甩了甩已经开始酸痛的胳膊,歇了好一会儿就才起身出发。
北方的孩子,打小就在雪地里翻滚,即使是被积雪覆盖的山林,梵冰也很快找准了方向,今天晚上要找到一味药草,她以前飘去过那个地方,是一处尚未被发现的温泉洞。
滑行了约半个时辰,梵冰终于找到那棵极粗极显眼的歪脖子松树,大概松树也想汲取温泉的热量,树干的一半深深地卡进石头缝里,长成了扭曲的形状,也因此逃过变成柴火的命运。
梵冰知道山洞就在大树的背后,她拿起手中的砍刀,在树后慢慢刨出一个极窄小的洞来,只能够她瘦小的身子勉强爬进去,洞深不过一尺,等她钻进去后,还能用树枝掩盖住洞口,最是方便不过了。
洞里并不是漆黑一片,水缸大小的月光从洞顶斜上方洒下来,刚刚能看清洞内的格局,两丈高的洞顶,两三丈长宽的地面上有三个池子,一大两小,正冒着热气,氤氲的雾气向着月光照进来的洞口飘去,外面正好是悬崖峭壁,因此这处温泉才能一直没被人发现。
借着月光,梵冰找到了温泉边上的几株药草,感受着洞内如春天般的温暖,真想跳下去好好泡一泡啊,可惜今晚不行,出来已经有一个半时辰了,要是被人发现就麻烦大了。
收拾好洞口,带上药草,梵冰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住处,沿途还将砍刀顺便还了回去。
再一次屏住呼吸,开门闪入,关门上炕,一系列动作无声无息,发挥了她目前的最快速度。然后在被窝里细听周围人的动静,还好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药草是用来配置安神香的,师父教了梵冰不少药理知识,也给了她一些特殊的方子。
院子里有一种云槐树,将其树枝浸泡在药汁里十二个时辰,然后晾干,点燃后无味,但吸入后,熟睡的人会出现暂时的肢体麻痹,熄灭后很快恢复正常,这在冬天密闭的房间里,效果尤为明显。
梵冰已经决定,趁着冬天夜里少有人外出,每晚出府去修炼,虽然同屋的人极少在深夜醒来,而且屋里连盏灯都没有,但为防万一,她还是打算在弄到安神香后才开始行动。
清晨起床后,梵冰将药草藏在被子里,如往常般收拾整齐就去干活了。夜深的时候,她再次出了门,只过了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云槐树树枝被她掰成两寸长半指粗的小截,一头削尖,用一个平常不常用的大碗装上药汁浸泡着,然后放在狗洞外的柴堆里。
十二个时辰过去,二十根安神木枝被梵冰铺在屋里炕边鞋底下,借着热炕慢慢烘干,明天晚上,就能见证其功效了,梵冰心里第一次期待着清晨的到来。
一屋十个女奴,同住最长的快两年了,梵冰仍然分不太清她们谁是谁,大概因为奴隶没有名字,而且大家都长得很相似。
瘦小的个子,统一的衣服,都很枯黄的头发梳着同样的造型,因为瘦眼睛都显得很大,因为卑微所以都常年低着头,因为害怕管事责骂毒打,都不怎么敢说话,因为进府前的训练中都被警告过,所以除了干活大家很少有交流。
奴隶是不配有名字的,尤其是下等奴隶,如果能做到上等奴隶,或许能有个代号。
像冯娘子这样的管事,大多是自由人,毕竟闻家还有不少人资质欠佳,无法成为武者,于是这些人管理着闻府的俗务,他们的妻儿自然也是自由人。梵冰的名字是师父后来给取的,在这里没人知道她叫梵冰。
尽管同屋的人看上去都显得愚钝不堪,但梵冰还是得防着她们,因为奴隶举报其他奴隶不会被惩罚,反而能得到极丰厚的报酬。
比如从低等奴隶升为中等奴隶,这是很多奴隶一辈子都做不到的,诱惑如此之大,即使面对不过十岁左右的同类,梵冰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白天干活的时候,她也在不经意地观察着身边的人,以防有疑惑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
毕竟她前世做阿飘做了十几年,跟师父学习的几年一直修炼凝神的口诀,所以她的神魂很是强大,对周围的动静比前世敏感了许多。
一整天观察下来,没有发现异样,梵冰稍微松了一口气。
晚上上炕前,梵冰去了一趟厨房,在灶上点着了一根安神香,小心地拢在袖筒里,带回房间,插在土炕的缝隙里。
在药效开始起作用后,她小心的试着摇醒炕上熟睡的人,一路摇下去,没有一人醒来。
梵冰终于能放心地出门了,这样的冬夜,连巡防的护卫都不愿出门,外面更让她放心了。
梵冰决定,到温泉洞里去修炼,那里不但隐秘,她是火属性,蒸腾的热气有助于修炼。
最近的天气,到戌时已经全黑了,到早上寅末,中间间隔了五个时辰,从等大家入睡到实验药效,才过去了一个时辰,以后她晚上可以挤出近三个时辰用于修炼,还能有一两个时辰的睡觉时间。
梵冰一刻也不愿耽搁,以极快的速度出了门,直奔温泉洞,路上只用去小半个时辰。
今天她要在这里开始迈出武者生涯的第一步:感悟真气。前世她迈出这一步是在七少爷的帮助下,用一丝真元打入她的经脉再引入丹田,那里便有了一丝真气,开辟出了气府。
今生因为有不同的功法,她需要自己来完成,脱掉厚厚的外套,在池子旁,找到一块平整的地面,盘膝而坐,五心向天,将注意力集中在丹田位置,想象一股气流经由丹田生出,随着意念去往各处经脉。
梵冰完成一次冥想,大概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她计算好今晚可以冥想的次数,就开始一遍遍地冥想。
到第十次冥想时,她感觉到丹田处想象中的那股气流,似乎多了一丝热度,几乎是微不可查的一缕,也让她兴奋不已,这足以说明在没有外力的帮助下,她自己修炼出了真元。
但是,太快了,即使有上一世的经验,也不至于这么快,一般武者都需要花上十天半月的,她这样着实有些逆天,可惜师父不在,否则还能为她解惑,梵冰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决定让这诡异事件永远烂在肚子里。
趁着时间还早,梵冰继续引导真元在体内运转,直到感觉到经脉胀痛,她知道身体已经无力承受再多一次真元运转,她需要通过练习武技和利用药物以提升身体强度,也就是后天初期时的淬体。
她有师父给的高级武技,这不是问题,麻烦的是药材,她是奴隶,一文钱都拿不出来,更何谈购买昂贵的药材,只有先练习武技,其它的事再慢慢想办法了。
武技的掌握是需要悟性的,前世梵冰曾见过师父示范火云掌的招式,师父不能调动真元,但梵冰能感觉到,师父对武技的体悟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
梵冰一边在脑海中回忆武技本身的内容,一边照着师父的模样,开始一个招式一个招式的练习起来。当阿飘的时候,她已经将招式学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是要配合体内那一丝丝真元,来发挥出招式的威力。
从起式到出招,梵冰慢慢引导真元的运行路线,到最后拍出威力巨大的一掌,梵冰感觉到真元抵达掌心,手掌拍上山洞里的巨石时,有一股不少的力量,作用在石头上,也反作用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