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非花完全继承了他父母的优点,生得一副极好的面容,一双眉斜飞入鬓,眉下是一双幽碧的妖异眸子,那双眸子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当它盛满深情地注视着你的时候,你便会被轻易诱惑,只是可惜的是,此时那双眸子正紧紧地闭着。他的鼻梁高挺秀美,下面是桃花般鲜艳的唇瓣,唇形极为优美,此时微微抿着,显得有些冷漠坚硬。
可不是吗?他本就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呢,虽是个神医,但他从未有过悬壶济世的想法,救自己的原因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看着他因为救她而用尽自己数十年的珍藏,看着他因为她而离开那个住了数十年的地方,看着他为她欢喜为她忧愁,看着他为她放下了身段扮演客栈的小二,看着他为她牺牲自己的性命……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他所有的温情都给了她,没有一丝怨言,一切只当是天经地义。她,终究是欠了他的。
借着微弱的灯火,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美好的侧脸,眼中、心中都充满了不可名状的情感,并不单单是爱情,还有友情、亲情、恩情。她就这般看着他,心就会平静下来。
俯首在他光洁的额际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唇下的触感温热而美好,鬼使神差地,她继续向下,吻上他闭着的眸子,然后是高挺的鼻梁,俊美的脸颊,再然后……无声一笑,到了如今,还顾及这么多做什么?义无反顾地低首下去,触上那一片温软。
心头微动,刚要离开,却被对方一下子反攻过来,凤非花将她背贴墙壁,扣在自己的怀中,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对她眨了眨那双因为情动而更显妖异魅惑的眸子,戏谑道:“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四唇相贴,极尽缠绵,兰禛勾起唇角,无声地闭上了凤眸。
凤非花深深地看她一眼,忽然猛地俯首埋在她雪白的颈项中,声音低哑道:“抱歉,我不该如此待你……”
兰禛不禁觉得好笑,她拉扯着他的发丝,道:“这是明婳的地方,我不喜欢。”
凤非花一愣,旋即明了,抬起头,一双幽碧的眸子闪闪发亮。
因为有了凤非花的陪伴,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孤单不再出现,两个人心意相通,只觉得共同依偎着是一种极妙的享受,两人之间流淌着的淡淡温馨足以令人艳羡。
“似乎有人来了。”凤非花忽然眉头一紧,说道。
“不错,只是熟人罢了,不过,似乎不是向着我们而来,倒像是奔着舅舅而去。”兰禛凤眸中闪现出讶异的神色。
“舅舅?”凤非花疑惑问道,“你是指当年的水月公子林卿郇?”自来到濮溪之后,他便将关于兰禛的身世查得一清二楚,兰禛口中的舅舅应该就是林卿郇了。
兰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毕竟因为年幼的原因,连她自己对于当初舅舅的事情也不是非常清楚。
凤非花暧昧一笑,“你的事情,我自然都非常清楚。”
兰禛转移话题,“我们不妨去看看来人找舅舅有何要事?”她是没有想过,那人会来此并去见舅舅。
“你想听人墙角?”凤非花眯了眯眼,似乎对这种行为非常不屑,“还是舅舅的墙角?”
兰禛无奈叹息,道:“我只是担心舅舅的安危罢了”,继而瞥他一眼,“谁是你舅舅?”言罢,往那暗道走去。凤非花轻笑,边跟随她,边道:“你的舅舅不就是我的舅舅吗?”
另一边,林卿郇看着忽然而至的人都大感惊异,他以为来人会是明若琉,却没想到来人竟然会是敖国素有神将之名的宗诩!
他看着独于他面前的宗诩,只觉得其人皎皎风华,遗世而立,无人能及。俊美非凡的面容,平静淡泊的深邃眼眸,抿直的唇线,修长的身形,无不诉说着其主人的绝世风姿。只是,这般的风姿注定要孤独一生了,他心中微微叹息。
“不知宗将军来此有何要事?”能够轻易地进入这里,只能说他足够强大。
宗诩微微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从袖中掏出一狭长的锦袋,然后将其递质林卿郇面前,淡淡道:“有人托我将此物转交于您。”
林卿郇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上托着的狭长锦袋,面色微微一变,道:“请转告他,我已经不会了,你拿回去吧。”
“既然答应了,我便不会食言,您还是收下吧。”宗诩依旧淡淡说道,却强势地将手中的锦袋送到林卿郇的手上。林卿郇手握锦袋,只觉得丝丝凉意透过丝锦传至掌心,他不用看,也知晓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宗诩见他收下,继续道:“他还托我带句话给您:今夜子时,七弦琴,求知音。”
林卿郇突觉一阵胸闷,嗓子也有些干涩,他缓缓道:“这么多年,我再没有碰过,又何谈知音?”
宗诩淡淡一笑,“音随心转,只要有心,何谈无音?”
“他为何托你过来?”林卿郇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冷睿的眸子看向他。宗诩轻笑,“您是要听真话还是要听假话?”
“什么意思?”林卿郇突然感到不安,莫非是他出了什么事?
宗诩自然看出了他的焦虑与担忧,便沉声道:“他被人禁足,只好有求于我,而我……”他不知为何突然无奈一笑,“我们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您安心就好。”
林卿郇自然知道所谓的禁足是指什么,想来明婳已经知道了他的行踪,只是……握了握手中的锦袋,他犹豫彷徨着。
“我的任务完成了,还请您安心等待,会有出去之日。”宗诩深邃的眸子看了林卿郇一眼,接着白衣一闪,身影消失在了屋中。
林卿郇木然望着宗诩消失的地方,手中握着的原本冰凉的锦袋此时仿佛烧了他的手心,灼烧了他的心脏。那些尘封的过往如一张张画面历历在目,在眼前变换着,连带着他的手都有些微颤抖。目光落在精致细滑的锦袋上,他能够想象得出那人是如何将锦袋里的东西小心珍藏,待若珍宝。年少时的恣意张扬,年少时的风华气度,此时一点一点地被勾勒成最美的记忆,这些最美的记忆让他的心都为之震颤。
小心翼翼地打开锦袋,露出了里面的点点暗紫。长长的笛身从锦袋里缓缓显露出来,那是一支精致的笛子,带着沉沉的暗香,上面雕刻着简单却雅致的纹理,还有他的字:昭远。
十几年前,当他从濮溪城带着年幼且重伤的兰禛躲避明婳的追杀,他便将这贴身珍爱着的长笛沉入了濮溪城外的郁竹湖里,下定决心从此不再奏笛。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人竟然偷偷地将这支长笛从湖底打捞了上来。那湖很大,长笛很小,他不知道那人到底花费了多少精力才从湖底寻到了这支笛子。而且,自那之后,那人就再也没有抚过琴。
看着这支熟悉而陌生的长笛,他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些将被遗忘的曲调此时蜂拥而至,充斥了他整个脑海,令他无法再思考其他的事情。心中一股欲望喷薄而出,他鬼使神差地将修然的长笛放置在唇边。先是一个音一个音地蹦出来,渐往后,音连成曲,悠扬却伤感的音律从他的唇边吹出,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位身着青袍的清俊男子坐在琴前,修长精致的手微微搭在琴弦之上,然后侧首含笑,俊朗的眉目携盎然清新的气息,问道:卿郇,可准备好了?我们来弹一曲《紫萸香慢》。
他沉浸在那画面中不可自拔,而待在暗道中的两人感受着他的伤感与怀念,心中莫名地难受起来,尤其是兰禛,她此时已然红了眼眶,自责道:“我从来都不知道舅舅还会吹笛。那是太过年幼,什么都不知道,而离开濮溪之后,我又害怕于掀开那段记忆,没能了解舅舅当时的……”
凤非花揽住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怪你,你舅舅不愿提起过往,怕是已经伤碎了心罢。你现在还要去看他么?”
“什么叫伤碎了心?”兰禛愣了愣,诧异地看向他,问道,“还有,为何会是宗诩将笛子送来,他口中的那人又是谁?”话一问出口,她便忽然想到了明如质玉,透若琉璃的那人。
凤非花无声一叹,“这都是舅舅的旧事了,我实在不能妄加评说,或许经此一事,舅舅便会愿意说出心中的事情了呢?”
兰禛坚定地颔首道:“我要去见舅舅。”她的舅舅到底曾经经历过什么?她的舅舅到底隐忍了什么?她的舅舅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吹奏出了那般伤神的曲调?
尾音轻颤,带些绵绵的哀思,令闻者之心都揪起来了。一曲终了,林卿郇沉叹一声,双手细细地抚摸着笛身,无比地眷恋,因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没有发现屋子里已经多了两个人。
“舅舅……”兰禛轻唤。
林卿郇怔住,是啊,他忘了,他的小禛儿一直都离他不远呢,自己怎么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己的心绪吐露出来呢?无奈一叹,他抬首,“禛儿……”你怎么过来了?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被他吞入了腹中,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每次禛儿出现的时候,他都会被吓到呢?注意到兰禛身边站着的凤非花,还没等他发话,凤非花便是隆重地行了个大礼,道:“见过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