堑渊大陆。英皇历二七六年。
久无人烟的西凉荒漠中,两个裹在麻布斗篷中的人影行走在金色的沙海中。日头毒辣地射下来,四周寂静的可怕。
“玄唐,慢点,我累了。”稍稍矮一点的人影开口,甜美的声音因为连日来的干渴变得有些沙哑。灰褐色的麻布斗篷把她全身上下都裹住,垂下来的兜帽挡住眼睛,只能隐约看见薄薄的嘴唇。仿佛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女孩。
另一个人影顿了一下,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抬起头看看日头,露出一张刀削斧刻般的脸。黑色的碎发有几缕被汗水打湿,鼻尖沁着几颗汗珠。“再有一段路就有落脚的村子,忍忍。”
裹在斗篷里的阡陌乖巧地点点头,跟着他加紧了脚步。
两人安静地走着,偶尔停下来分辨一下方向,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一阵阵风沙扬起,在这沙漠的阳光中美轮美奂。
落霞村,位于西凉地界一个极不起眼的位置,然而却是进出西凉的必经要路。落霞村虽说名为村庄,其实也不过是这西凉沙漠边缘一处不大不小的绿洲。西凉沙漠荒凉无比,且多蛇虫精怪,只偶有捕蛇人来此。此间凶猛,入其中者必是九死一生。因此落霞村虽是要地,却也不多繁华,只是个靠着往来不多的商贩过活的小村庄罢了。
正是傍晚时分,家家户户屋顶都冒着袅袅的炊烟。村口聚集了一群年纪不大的小孩子,正围着一个坐在大石头上的老者听故事。
“……堑渊大陆,很久之前并不是像如今这样只有成夏国一个国家。那时候大陆分为许多小国,连年征战。又有高高在上的修仙者插手各国事务,视凡人为蝼蚁,整片大陆乱成一团……”
村口遥遥走来两个人影,均是裹着麻布斗篷,一副过往旅者的标准打扮。沙漠风沙重,麻布斗篷防风沙又耐寒热,过往旅者都会备上一件。
村口的老者还在继续讲着故事“后来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年,不但统一了整片大陆,建成了现在的成夏国,还收了那些修仙者们的功法,统一焚毁,使他们不能再高高在上更无法再欺凌世人。”老者讲到这,回身在石头上敲了敲自己手中的旱烟袋,又狠狠抽了一口“那人呐,便是咱们堑渊大陆共尊的英皇。”
两位旅者中略矮一点的人听得这一句,微不可查地身形一震,抬手掀掉了斗篷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精致绝伦又带着稚气的小脸。
她似乎被故事所吸引,就那样驻步在人群外围。一双秋水般盈亮的眸子怔怔的望着前方讲故事的老者。
老者的故事未停“到了后来,世上再无修仙功法,只有了咱们现在江湖上的武功心法。大陆统一,立成夏国。世人议定共尊英皇一脉为正统皇族。可英皇仅在位不足十余年便让位给他人,带妻女隐居避世,自此无人知晓其下落。有人言英皇携妻女飞升仙界,共享长生;也有人言英皇寻一世外桃源悠游一生,最后埋骨黄土。后世言说纷纭,可英皇其人,可谓是一段传奇……”
落日余晖在老者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他抽着旱烟,眯着眼睛,似乎也在仰慕着那段传奇人物纵横天下的时光。
四周听故事的孩子听得故事讲完,四散而去,互相追逐着纷纷回家吃饭。老者也回过神来,收拾着自己的水囊等物准备离开,一抬头却看见一旅者打扮的少女,怔怔的站在原地,似还未从故事中回过神来,脸上带着一副奇异又悲伤的神情。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一张精致无比的脸庞,未施脂粉又带着些稚气,仿似不谙世事的仙子。
老者虽未见过这般美貌的女子,但也不至为着一个小娃娃看呆了,只是愣了一下便回了神。看她还是呆怔着,老者便叫她道:“女娃娃,哪里的?”
少女闻言茫然地看着老者,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瞬间对老者绽出一个笑容:“老人家,我们从北方来,要去沙漠里呢。”
老者拿着烟袋眯眼看了看远处漫漫黄沙落日,过会儿才道:“沙漠可不太平。”
近年来进沙漠的人无一回还,村子也逐渐没落下来。
村长焦急,也请人进沙漠看过,可那请来的鬼巫只在村子里远远望了一眼便走了,还说“沙漠中鬼魅丛生,怕是隐藏着至凶,非常人所能接触。”村长便傻了眼,村子一日日没落下来也没有办法。
这二人算是稀客了,村子已有两三年未见外来的旅人了。
少女道:“普通精怪可伤不了我们呢。我们身上带着辟霞珠子。”
相传东海深处有一种近似神兽的精怪,阔口凤眼,渺渺难寻,其名水彤。辟霞珠就是这水彤鱼的内丹所制成,因其上有神兽气息,寻常精怪感应到便争相走避,十分实用。但因水彤鱼不易寻到,辟霞珠子产量也稀少,所以只有底蕴深厚的武林世家重点培养的传人才有能得到那么一颗。
老者听得辟霞珠子,心下了然。他年轻时也闯荡过江湖,暮年隐居回到这落霞村,来来往往的人也看多了,看人眼光自然独到。这女娃娃姿容绝世,气质不俗,料想也是哪个武林世家的传人,刚放出来行走江湖,不知深浅闯到这危险无比的西凉荒漠来了。
老者道:“小娃娃,你姓甚名谁?”
少女眉眼弯弯“阡陌。我名阡陌。”
老者一愣:“没有姓?”
少女似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低下头道:“没有。”
老者不由地皱了皱眉。
堑渊大陆极重宗族。宗族姓氏代代相传。姓氏不可伪造,不可自起,发现之人当街问斩。没有姓氏之人,要么是叛族者,要么是本身因出身没有被赐予姓氏。没有姓氏,便是一种耻辱。
少女看了一眼老者,似犹豫了一下,道“您刚才所讲英皇其人……”
老者愕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个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复又笑起来,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才道:“我刚说的不过是传说罢了。英皇确有其人,史书书其一统大陆,建成夏国,焚毁功法,让位于贤。然而过了那么多年,史书,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阡陌看着他,似乎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她仿似有些失落,不太赞同老者所言,却还是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小娃娃,何必较真呢。”老者笑着摆摆手,收了烟具起身“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罢了。”
阡陌莞尔一笑,跟老人家道了别。玄唐就在不远处,一直在等她。
两人并未进村子,仍向大漠里走去。阡陌戴上兜帽,歪着头似乎在跟玄唐说着什么,玄唐只是静静听着,两人的身影逐渐湮没在风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