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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永恒

正值壮年的太阳慢悠悠自月球的背后升起,注视微尘们不休不绝的纷争。而月亮的影子便轻巧地落在地球上,仿佛一只黑色的大眼睛。

从这里,刹那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月球转动的边缘大量工程机械的存在,从一个点直蔓延到仍看不到的月球的另一边。

显然,月背空间曾存在光学伪装,如今已被撤除。

天人号的速度已经降到安全范围内,由于狙击准备的失误,仍保有基本功能。天人号内的修理用哈罗,还有联合太空殖民地的维护船只,纷纷出港。

不知不觉之间,刹那已深入敌营,深陷围中之围。

“刹那·F·清英,你听说过宇宙标准模型的七大问题吗?”

利冯兹平静说来。

高速接近的零零与再生两台高达短兵相接,俄而飞跃。再生的性能比上一世更强,但并不是零零的对手,只得依靠军队的援护与Veda的辅助勉强周旋。

刹那不知道利冯兹为何如此问,看了眼双炉的冷却进度,拖延时间地回应:

“奇点、视界、平直、大尺度结构、暗物质、暗能量以及磁单极子?……你又想借此说什么?”这七者在人类的科学中都得到或部分得到了解释,只是仍然存在一些疑点。

屏幕上的利冯兹点了点头。

“这样,我们来说说磁单极子吧。”

这绿发的少年人不慌不忙,仿佛胜券在握,一边操控再生高达以GN Buster Rifle连续射击,一边笑道。

“人们很早就发现了磁铁的存在,知道磁铁有南北两极,也知道磁铁两极遵循同性相斥、异性相吸的定律。但很奇怪的一点是不论磁铁被如何分割,总会变成两块较小的磁铁,每块小磁铁都会出现新的南北两极,而不是变成只有南极的磁铁,或只有北极的磁铁。相比之下,电的正电荷与负电荷就可以独立存在,譬如原子核中带正电的质子以及核外负电的电子,经常核外电子就会因外力离开原子核的束缚,可以飞得很远很远……时光迈入十九世纪以后,电和磁被证明是同一种基本作用力的产物,本质同一,特征相似,还可以互相转化。那么为何正负电荷可以独立存在的同时,正负磁极就不能呢?为何不存在单纯的S级或N级?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答案的。”

刹那在经历ELS之旅后,确实知道这答案。

“拓扑缺陷:电磁相互作用力的对称性破缺。”

少年人的面色变得郑重。他已经意识到似乎将会有超出他想象的事情发生。

对称性反映万物的共性,而对称的破坏则使得万物各显其性。完美对称的世界一层不变,绝不对称的世界长眠于混沌。介于两者之间,才是人们诞生、成长、认识、生活与死去的大自然。

“是的,是的!这是拓扑缺陷上的拓扑缺陷。用人类目前最优秀的规范场论而言,大爆炸之初,就发生了一次拓扑缺陷(宇称不守恒),使得强互作用力、弱互作用力与电磁力三者分离、表现为三种不同的形式,但若此,磁单极子必然存在且大量存在。可人们从未寻觅到任何磁单极子的痕迹。”

他的声音优美劲厚,说到快意处慷慨昂扬,到了最后半句,则低沉压抑,如临深渊。

然后语调一转:

“只因电磁力本身又发生了第二次的拓扑缺陷啊!这使得磁单极子在可观测宇宙中的痕迹彻底消失了。除却一个地方……唯有与现今可观测宇宙不同规律的地方可以寻觅其痕迹,譬如说宇宙学视界之外,譬如说宇宙之卵!也就是……我们在木星所捕获的东西。宇宙之卵一直被用于GN Drive TD层的制作,但如果将其‘打开’,再如果幸运,便可以得到窜出的磁单极子。使用磁单极子的性质,可以做成一种武器,他的研发者之一称这种武器为【羿】,而我则称之为【日出】。”

刹那的面色变了。

打开是一种特别的手段。拓扑缺陷会被事件视界包裹,放着不管也会自然蒸发,并不会造成裸露的情况。

再生高达从双肩抽出大型光束军刀,与GN剑四打在一起,接着仿佛约定一般,优美错过,再在弹雨之间飞旋而归,以实体剑相击。

再生高达面对GN剑单元的骚扰,俯身下沉,从零零高达脚底滑过,同时放出全身储藏的GN单元,像是一颗颗卫星徘徊身周,蓦然而动。飞过双腿之间,掠过肩膀,发出光束,又被GN剑单元挡下。

到处是交响的炮火,到处是飞流的光线。

“这是借助联合的底蕴,我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准备。但我傲慢地想,应该比力天使的狙击所做的准备更多一些。”通过与地上军队联络,利冯兹也知晓了那一发狙击来自力天使。力天使在狙击后投身地上战场,Union北方战线已经开始溃败。

转动的月球背后,倾尽联合财力的工程全貌这才展现在刹那的面前。

那是环绕半个月球赤道的加速器。

每隔十万米,便置有一台GN Drive供能,这时全部进入工作状态,像一盏盏明灯。

至于更外的,朝向太阳一侧的月面,野绿色的粒子在绚烂的黄金般的日光喷薄而出,如同一条缓缓地、庄严地流淌在天际的大河,又像是将月球完整切成两半的无锋巨剑。

人类目前的技术只有GN力场才可以勉强约束磁单极子。

“根据我们的观察,零零高达从退出量子化到再度进入量子化需要大约三秒左右的时间,至于量子跃迁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了。而【日出】的发射速度在百分之五十光速以上,从月球到地球最多需要两秒。由于数据不准,我不知道哪个更快,也只能试试。”

到了这个时刻,利冯兹反倒静下心来,从容不迫。

人事已定,胜负在天。

“从国际太空站遗址到月背都在射击范围以内。但由于高达这一目标太小,而【日出】的目标锁定很困难,再考虑00高达可以使用光学伪装,我们出动了天人号(包括天人号的所有搭载MS)作为额外的探测锚点。天人号虽出事故,但还能执行这一功能。那些人也都在天人号里,他们大致还是安全的,只是不会很长。”

那些人和他们显然是指绢江一行人。

“我已经将军了——刹那·F·清英。”

然后他在屏幕上却看到那黑发的孩子笑了出来。

“了不起。”

刹那并不为之慌乱,反倒在真诚赞叹。

零零高达的双炉冷却完成,直接分离XN Raiser,让其前往天人号。

上一世00R之所以需要00 Raiser才能发动量子化,是因为00R所使用的双炉适应不够。但这一世的00没有这个问题。XN Raiser固然有增幅与平衡作用,但失去XN Raiser也无关紧要。

“果然存在于人世,就会遇见许多了不起的事情。”

刹那衷心说道,召回GN剑五作为控制部件,连续使用短距离量子跃迁与量子化向月背前进。

联合部队深陷于与人革联援军的作战之中,但变革者方的MS仍在追逐00高达。

“你为何不尝试躲避,却要迎向它?”

以再生为名的高达,在这一世的双炉协调亦臻至圆满,加速向前。

“既然无法躲避,我就要去看看它。”

少年人在巅峰处飞扬,无惧任何挑战。

“你就这样轻信我的话语吗?也许都是虚假的。”

利冯兹又云。

“我只是相信我所相信的、我所存在的世界里生活的人们。”

钢铁与钢铁跃过银河,奏响歌颂宇宙的蓝调.

新时代的神话便就此拉开序幕——

先来讲讲一个半透明的球吧,它有许许多多皱褶,那是被扭曲的光线带来的错觉的视感。有的人称它像一颗洋葱,有的人则说它是一颗太阳。它的最外壳是GN立场的绿色,往内则逐渐变深,一直到鲜艳的黄色,最内,则变成了白色。

在这里,绝大多数物质都忘却其形状、不再能维持其本性;在这里,弱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以及电磁相互作用力融合为一,不再能区分彼此。

从光线到时空都开始出现弯曲。

由于不能裸露到现实,所以使用GN立场将其包裹。

只有一颗圆珠笔的圆珠似的小东西还在这里跳动欢跃。

那就是由磁单极子作成的弹头,代表着现代人类仅仅只能通过打开“宇宙之卵”才能窥见的大爆炸之初的余音。

而磁单极子也是“宇宙之卵”(被视界封印的拓扑缺陷)的磁场来源。

变革者团队所提取的唯一一枚磁单极子是磁单南极子,意味着磁通线只能进入其中,并且永远无法离开。

它用以破坏的原理,人们其实很熟悉。

那就是GN粒子的功能之一(重子崩坏)的来源。

一般使用的GN粒子的重子崩坏效应大约有四个过程,其中一个是质子转化为中子的过程,与β+衰变的过程相似,并非直接使质子衰变,而是绕远路,再利用中子的质能转化放出能量。

但磁单极子不同,作为GN粒子功能来源之一的拓扑缺陷实体,能够直接违背重子数守恒,促使质子衰变,成为更轻的次原子粒子。

那是被大统一理论预言,却至今未被人类观察到的神秘。

“这是个残破的宇宙,充满各种各样的缺陷与欺骗,仿佛一个谎言、一个充满问题的婴儿床。”

老人站在孤岛的边缘,极目远眺遥远的月球。

“所以你大胆预言了第二次对话的存在吗?伊奥利亚·修罕贝克先生。”

“不,我认为那就是唯一的对话,关于人类的童年终结之后,将要面对的真正的‘大自然’。”

利冯兹所说的没有一句是假的。

人类的思考同时依赖化学信号与电信号,后者是光速,但前者远低于光速,换而言之,两者叠加,人类的思考速度低于光速。

而日出的速度通过环月加速器,足有百分之五十光速以上!人类从身体到大脑都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地上的人们还不晓得即将发生的事实,但心头狂震,仿佛有所感般的望了望地上见不到的月背。

而坐在ELS Qan身旁的提耶利亚直接站起,接着是他身旁的ELS Qan慢慢动了起来。

至于木星里侧,无数金属生命体直接炸开,形成覆盖三亿平方公里的灰色大斑。

只在零零高达第二次退出量子化的一瞬间,其位置被四周的MS锁定,再由MS传给天人号,最终抵达环月加速器的Veda终端之上。

于是石破——

天惊。

仅仅一瞬间便跨越十万公里以上的距离,瞬间击中零零高达的驾驶舱。

“复活……可你知道吗?从宇宙之卵中取出的磁单极子较之我们所认识到的一切,是更特别的物质。”

利冯兹想要庆祝的笑,但不知为什么,他怎么也笑不出来,只感到虚无。

无声的宇宙、沉默的世界、没有回应的敌手令他感到难堪,于是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说: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永远、永远再也不要回到人类的世界了。人类的世界并不适合你!”

刹那没有听见这些话。

当视网膜上留下溃烂的立场沿途的光线时,日出就已经抵达高达之上。

原本想要使GN剑五阻挡的企图终成一个过慢的笑话。

没有痛苦,也不会感到难受。

从钢铁到皮肤,从氧气到神经,先是裹挟巨大动力的冲击,接着是全部接触到的质子只在一刹那间迅速衰变,并释放出足以媲美太阳耀斑的能量,直令整个夜空发亮。

于是人们肉眼可见一片虚无之中,自一个点折射出无数的亮光,最外缘发出绚丽的青色,内部则是深邃的微白,直直跨越万物,照亮月球在地球上的阴影。

一时天地静谧。

最终,裸露的磁单极子被视界合拢。

始于GN Drive,终于GN Drive。

就此,个人的命运与世界的命运发生断裂。

就此,无限的黑暗将一个人的心灵合拢。

“……”

“死后?”

“重生?”

何在,又何往?

个体的心灵被无限解放,在虚无之中蔓延。

视觉、触觉、听觉、感觉、心觉一一灭尽,甚至自重生开始始终维持的(足以突破意识不相容、跨越平行宇宙的)与ELS Qan的联系都消失在无限的黑暗里。

然后是忘却。

但他不想忘却。

“那是大霹雳的留痕——”

刹那这才深刻意识到这一点。

磁单极子最特异的一点在于其能量密度之高足以媲美宇宙大爆炸之初,连强力、弱力与电磁三大基本作用力都没有分离的第一瞬间。在这种能量密度下,GN粒子也难以稳定存在,不再能维持其保留意识的特性。

“若以我曾犯下的罪恶而言,这并非是个严重的刑罚。”

不若说,太过幸福。

可他仍然不太甘心。

一片黑暗中仿佛有荧光。

他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思考。

只有过去的历史在他的脑海里次第而过,最终定格在与ELS一起切开中子星,被视界包裹,与时空审查官诺诺相处的一段时间中,那枫色少女的问话:

“刹那曾是个普通的人类吧?现在怎么却变成了……类机器生命体?”

青色的粒子自虚无而生,如同一滴滴水珠从无穷远的天际坠落,然后交汇成一起,积少成多,便作小小的溪流向无穷远方流淌。

“原来如此。”

这时的刹那才想明白,诺诺的所问不在于ELS,而在于GN Drive。

在重生之初,刹那就想要取出ELS Qan的GN炉挪为己用,但只取出两个似是而非的伪炉。

紧接着,在多次作战中,他的身体好似能作为GN炉进行供给。

还有生活中若有若无的、连自身(如同裸奇点被宇宙监察法则以视界遮掩般)仿佛要被宇宙遮掩的预感。

最终是时空审查官少女对他的疑问。

他原以为是与ELS、ELS Qan的共生发生了异变。

但事实并非如此。

“是我也封印着拓扑缺陷。”

作为ELS与人类共生后的全新生命体。

在第二次对话,关于重生,关于时空曲线那全部的不可思议的违背宇宙原有规律的闭合。

这份拓扑缺陷,确实地,没有裸露在宇宙之中。

而是他自己。

——切勿忘记自己的形状。

无数的光影带着宇宙的记忆次第从身边飞过。

时间与历史蜷曲成规范的几何形状在人类的周身漂流。

这里是视界的里侧,这里也是视界的外侧,这里是宇宙更外层的领域。

由于裸露的磁单极子被宇宙监察法则发现并包裹,使得其中的意识穿越了时空。

“没有想到我们又见面了,刹那·F·清英,你又做了什么了不起的坏事啊!你会回不去的……”

枫红色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板着脸装作生气地问他。

“我什么都没做啦!你不是能看见吗?”

少年人直起身子,与她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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