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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尾声 小径分叉的花园

“在你消失以后,世上的战火仍在熊熊燃烧,甚至愈演愈烈。”

一位薄红色的少女在一个薄红色的季节里,于诚英市的郊外走步。

一片片樱花在风中拂过人间,纷纷扬扬,落在她的头上,与她薄红色的发丝粘在一起,又轻易随风分离。她蓦醒转首、抬头四顾,只见四周无人,唯林影斑驳、水光潋滟,还有杜鹃在温柔的黄昏色中放歌鸣啭。

于是忍不住,举起自己两只柔软的小手在眼前,从指缝之中看着这一如既往的世界。

“这是一个没有奇迹的冷酷人间。而你最终也没能完成你的约定。”

她说。

——但没关系,我们会替你完成。

世界经济联合的地表武力仍然惊人,他们不想成为战争的败者,并想要保留现有的战果,很快组建了全新的战时政府,并将人造变革者的残党排除出他们的队伍。

人类革新联盟在那场战役中只短暂地得到了Veda的使用权。在利冯兹死后,受控于利冯兹的各终端回到了真正的VEDA手中。

至于分裂的AEU则已经决出最终的轨道电梯拥有权,并且加入世界战场。

跟在她身后的哈罗,一边跳来跳去,还一边一声声傻瓜傻瓜地叫着,直到菲露特忍不住一脚横裙飞来踢倒为止。

“你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菲露特。”

玛蕾妮在不远的前方看到她走来,低声说。

菲露特惊诧抬头——她是避开父母而来的——抿嘴不语,许久才道:

“我什么都没得到吗?”

“我以前提醒过你,爱上这样一个人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他喜欢你,但不是你所期待的爱。”

玛蕾妮直视她女儿那双碧色的眼睛,沉静如林间深处,也不知藏了多少作为失格母亲的她所不知晓的心事。

“可爱之于我,从来不是一双人,而是随波逐流的疲惫生活中……永不朽灭的英雄梦想。”

“你会为他哭泣的。”

“当然咯。”

不顺心就是要哭泣的。

但并非是她放弃的理由。

她笑了起来,双眼像月牙似的弯弯,那是在菲露特身上少见的青春少女式的可爱。

“这梦想也太折磨人了,还什么都不会收获。”

玛蕾妮看着她把那糟糕个性的Psycho haro抱入怀中,然后飞跃似的跑起,蹦蹦跳跳地奔向以Triple Drive为核心技术的跨宇宙殖民战舰制作中心。

由王留美注资,须臾主控,全Raiser上下合力,正在研发具备可控穿越时空好用来搜寻一位人间消失者的旗舰。

这薄红色少女不管不顾,直走到林尽之处,她的面庞迎着明净神圣的天幕,突然回首。

“不,妈妈。我不是一无所获的。”

“那你得到了什么?”

玛蕾妮问。

她说:

“我收获了灿烂的夜空的颜色。”

玛蕾妮笑起来。

“灿烂?可那不只是单调的黑吗?”

“不一样的,妈妈。”

菲露特也开始笑。

玛蕾妮不说话了,只和蔼地看着菲露特越走越远。

“十年后、有缘再见,令我自豪的我的女儿。”

不知不觉,泪水如露珠,挂在脚边的草叶上,通透。

远远的,那孩子好像也听到了,震颤一下。

“再见了,妈妈。”

破碎的音色,最终与晚风一起消逝在幽深的暮色里。

计划的时间跨度很长,菲露特此去将进入冬眠。

与伊奥利亚使用并度过漫长时光的技术相似,冬眠可以将身体的新陈代谢减缓到接近无限低,直到遥远未来的某一刻唤醒,某种意义上穿越到未来的技术。

考虑到跨时代的学习成本,目前只有纯种变革者被允许冬眠。

菲露特设定的下个苏醒节点是十年后;玛蕾妮则是选择留下来进行建设的人。

此去经年,两人的影子就这样错开,消逝。

她看着天上赤红的太阳很快隐没于辽远地平线的尽头,明亮的暮光也从白杨树上消失了。

夜色自无限远处蹿起,洒满天星。万物在这幽深的平静中,悄悄度过它们在地球上第四十六亿年间的某个日子。

对战胜死亡的新人们,日子还很长。

“直至海枯石烂,天地相合。”

这时的王留美则穿着笨重的太空服,在火星的某个环形山上漫步,搜寻过去的痕迹。

那是她从须臾那里得到的只言片语的线索。

巨大的风暴被伽利略号击碎,灰蒙蒙的世界里仿佛有生机在蔓延。凭借须臾与VEDA的通力计算,历时一个月的她总算找到了那个当日被刹那遗弃的景观瓶——

也是通往另外可能性的催化剂。

“原来你就在这里啊。”

红龙、黛芬妮还有李奥纳多都在她的身后看着她低着身子,神游物外的样子。

“可这里只是不完整的你。”

她合上瓶子,即刻准备回归人革联。

对于她谋权的野望而言,实在不能在游离政治中心的地方浪费太多的时间。

现在已是尽时。

昏黄色的风暴就世界一扫而空。

伽利略号向着地球进发。

冯恩在伽利略号中见证了这场漫长旅途。不过他的思考则与王留美等人又不相同。

【二零五一年,伊奥利亚·修罕贝克出生。他的出生、成长与所做出的的成果是历史的重大分叉之一,使人类历史在Anno Domini(公元纪年)越走越远。

假设不是GN粒子的发现与太阳能轨道电梯的成功,人类社会似乎会进入其他的分叉之中。

我暂时称之为世界线。

世界是一切发生的事情,为诸事实所规定。

世界的发展似乎是无限的,但某些可能的发展又似乎会集中地出现在同一个聚簇内,被认为是有一种奇妙联系的。】

他在笔记上写下这段话,又捏着下巴开始沉思。

与雷奥斯·阿洛伊的短暂相遇一直被他记在心底。

“有趣、有趣。”

于是忍不住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地球隔着一层虚无,静静旋转,等待着它四十六亿年都未曾能见识过的全新的变化的降临。

深蓝的天地边缘,仿佛可以看见炮火的余痕。

因变革者团体主持的天人技术分享与扩散行为,又因战时强有力的消化,人类世界的军事科技很快赶超天人。

经历了八年的漫长拉锯战后,AEU彻底解体,世界经济联合宣布无条件投降。

于二三一四年秋,各国政要签订诚英市条约,并于第二周签订新人类安全宪章与轨道电梯联合使用宪章,Aeon军事政治联盟宣告解散,标志第三次世界大战完全结束。

同年冬,经济特区日本的媒体企业JNN推出了天人的全揭秘,摘下天人最后神秘的面纱。

伊奥利亚与雷杰尼·雷杰塔回归地球,被联合政府发现并软禁一段时日。后放出,拜访Raiser后,久住于诚英市。

同时,须臾与吠陀完成了第一次互连。

二三一六年,采用GN技术的天柱重建,三台轨道电梯在工程上被联为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时下民间戏称之为地球环。

人革联第一个女性领导人上台,在天柱上代表人革联签订环的世界联合共用协议。

同年夏,地球联邦(Earth Sphere Federation,简称ESF)成立,由人革联新任领导人担任初任首席,须臾成为官方使用行政系统。

须臾的全球性通用,以及轨道电梯唯一环的竣工,被认为是宣告世界实质军政联合的两个标志。

也是国家(在军事政治意义上)消亡的开始,以及人类命运统一体实质完成的开端。

但可以预见这个过程极其漫长,并且起起伏伏,将伴随人类一直走到星海尽头。

在纯种变革者大量出现以后,ESF很快发布了第一个全球性文件,标为二号,大意是与地外生命体,现居住于木星的ELS展开交流活动,与ELS建立和谐共处的环境(坊间外星动物保护协会,则称之为利用ELS完成大量太空建筑建设以及生命科学研究)。

既然被标为二号,自然还有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一号文件。

这任务文件与人类整体无关,也与外星人无关。若说是为了人类整体利益(ESF所应根据的原则)似乎太过浮夸——

那只不过是有关于一个人的任务。

但据传当时这文件被一致通过,只有两票弃权。虽未公布给民众,大多数人却清楚其内容。

墨绿的发丝垂在办公桌上,旁边的景观瓶里,不知名的花儿轻轻摇曳。

等到日光从桌上移到脸颊上时,她才从美好的梦中醒来。

由于科技的发展,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诚英号已经竣工,相关苏醒人员正在展开当代新知识的学习。试探索计划准备展开,第一类、第二类、第三类冯诺依曼机器人(自复制机器)已经准备就绪。”

玛丽娜靠在门沿上,说。

是日,春和景明,万物复醒。

和煦的阳光落在褐色的木纹上,闪耀着奇幻的光彩。

一号文件的原本,仿佛不受重视地被随意地摆在这桌子上。

它只有一页,一页只有一面写了一句话——

把他接回家。

在那行字的上方,还摆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可爱的孩子,那孩子那时在人们的拥簇之中、仿佛在向照片外的人伸手,害羞又真挚地在笑。

人们的路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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