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走？为什么？”马跃进接到丁小卫的报告一连提了几个问题，没等丁小卫一一回答，就自我反思地问，“是不是因为房费的事，我早就说过，你们这些人一点政治都不懂，眼睛整天盯在钱上，单纯盯着钱，就能有钱啦。噢，不是，那是我们哪里没服务到位？不可能？不可能为什么人家要走？要好好反思一下，特别是你丁小卫，在一线冲锋陷阵，更要时刻想着如何为客商服务，不能有任何的顾虑，不要怕人家说三道四的，更不能摆什么官架子。”丁小卫遭到马跃进莫名其妙劈头盖脸一顿批评教育，心里十分委屈，他连忙辩解：“我是按你的指示去做的，今天我一直陪关老板去找房子，腿都快跑断了。”马跃进此前没得到关于关明雷找房子的报告，一听关明雷要找房子，急了，追问丁小卫：“怎么，你关门打狗不成，还想赶人走？人家住得好好的，水玲玲没说什么，你干什么急着赶人走？”“不是我要赶他，是他们要长期住在白水，租房子办公用的。”丁小卫急得直想跳楼。“噢，”马跃进喜出望外，说，“那说明大道汽车工业城是铁板钉钉的事喽。”“是这样。”丁小卫没好气地回答。“那他为什么要到黑山去？”丁小卫把道听途说的话学了：“听话音是黑山有他什么情人在那。”“噢，”马跃进在沉思，“看看人家黑山工作做的，那么快就有情人了。我们呢，值得好好反思，不仅要照顾到他的饮食起居，更要想到他的精神需求。对，听说，你可别生气呀，只是听说，你那个小胡最近不是跟他也蛮火热的吗？他怎么还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不对，你别总在儿女情长上想得太多，要有点经济头脑，更要有点政治头脑，我看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丁小卫一听马跃进把胡艳艳与关明雷的事抖出来，血冲脑门，想辩解什么，特别不想别人把他和胡艳艳扯到一起，她是她，我是我，远房表妹算什么，要是亲妹妹，我早打她个腿断胳膊折了，叫她还敢败坏门风？但是，这话能说出口吗？他虽然对胡艳艳投怀送抱成了关明雷的人耿耿于怀，可他能给胡艳艳什么？就像胡艳艳说的，你是我什么人？犯不着去管她。因此，与其辩解，还不如保持沉默。
他支支吾吾，马跃进却急于打断他的话头说：“这样吧，这些天我忙得焦头烂额，没顾上去看关老板，是不是冷落他了，我现在去看他。”几分钟后，马跃进就赶到宾馆，风尘仆仆、风风火火赶到关明雷下榻的总统套房，把关明雷和胡艳艳的冷战搅和得沸沸扬扬。此前，胡艳艳一踏进宾馆大门就拉长了脸，把关明雷甩在身后，进屋开门咣当，关门咣当，差点把关明雷的鼻子撞平了。她听到关明雷与黑山市牛市长的电话后就浑身不自在，当然不是像丁小卫那样为大道汽车工业城的事。丁小卫听出胡艳艳的不满，缩到角落里给马跃进打电话。关明雷进屋就想跟胡艳艳亲热亲热，哪知胡艳艳正眼不看他一眼，弄得他莫名其妙。他只得打开电视看节目，看不到一分钟，发现很无聊，还是到处寻找胡艳艳。胡艳艳冲了一把澡后去了书房，打开电脑上网，关明雷悄悄走到她身后，想轻轻抚摸她光洁如玉的双肩，小心翼翼地像是去抓两只小鸟。谁知他的双手刚一落下，胡艳艳大喝一声：“别碰我！”关明雷炮烙似的缩回长满毛的大手。胡艳艳是个嫉恶如仇的女人，她温情如水会给男人无穷的甜蜜，但她发起疯来又像暴风骤雨，飞沙走石，歇斯底里地吓死男人。这种女人会为男人一句话而受到伤害，会为自己的一个小心眼迁怒于人，而且不计后果。关明雷无可奈何地摇头，自讨没趣地离开胡艳艳身边。双方进入冷战状态。就在这时，马跃进风风火火闯进来。“哎呀，真是对不起，”马跃进进屋就热乎乎地跟关明雷套起近乎来，“这阵子我成了消防队长了，到处救火，刚送走一批客商，大道汽车工业城里的农民又闹事上访，焦头烂额，没能好好陪你，请你别介意。”关明雷说了一句什么，马跃进没听懂，顿时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满面春风遭了霜打，满腔热情也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热一冷，彼此没找到共同的兴奋点，自然话不投机。马跃进试着又问了一句，关明雷依然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马跃进热情锐减，像是狼吞虎咽时咯吧咬了一粒沙子，心里别扭。“请问你的胡秘书到哪去了？”马跃进听不懂关明雷的话，理所当然地想起了胡艳艳。关明雷向书房努努嘴。
马跃进走过去。胡艳艳正在专心致志地上网，一看市长大人驾到，连忙站起来，脸上绽开的笑因刚才生气和心不在焉而有点生硬。马跃进悄悄说：“来，一块坐坐，我听不懂他说什么，帮帮忙。”人们有时可以断然拒绝亲人的要求，却无法拒绝外人的非分之想。胡艳艳理直气壮拒绝关明雷，却怎么也无法拒绝马跃进。她知道关明雷想拉她回到他身边，但没有办法，她可以在背地里给关明雷颜色看，当着外人面她还必须维护她与关董的工作关系。她走出书房时，看到关明雷诡谲地一笑，那笑有点占了上风的邪乎，胡艳艳给他的还是无动于衷的冷漠。她轻轻坐到马跃进的旁边，例行公事似的工作起来，而关明雷的眼睛始终盯着她。马跃有了翻译，就很放心地开始了交流。但正是有了翻译，他发现这样的交流太庄严隆重，无论是思维还是心情都好像隔了一堵墙，仿佛遥远的喊话，有上句没下句的。胡艳艳的翻译又完全是一种毫无表情的机械翻版，关明雷的话经过她的翻译，像给过滤过的，精华是精华，但清汤寡水，没有味道。
关明雷向马跃进报告，这些天，他和胡秘书每天研究到深更半夜，已经把你们给的优惠政策翻译成英文发到美国、台湾，还对大道汽车工业城进行了规划设计，最主要的是向董事会报告了在白水建设大道汽车工业城项目，并已经得到了董事会的批准，和马市长一样，忙得昏天黑地，焦头烂额。说完，关明雷嘿嘿大笑。马跃进听了十分高兴，他向关明雷报告说：“与此同时，白水市上下正在紧锣密鼓地为大道汽车工业城征地拆迁，搞基础工程，尽管阻力很多，压力也很大，但是，白水市有坚强的领导班子，有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我们完全有信心有能力把大道汽车工业城建设成关老板设想的那样，成为全球家用轿车的生产基地。”“不过，还有哪些服务不周到的地方，关老板你别客气，只管给我们指出来，我们一定改进。”马跃进话锋一转，想切入他的话题。“蛮好蛮好。”关明雷显得很大度，似乎对房费的事早已忘掉了。这时，丁小卫悄然走进来，轻轻坐下去。马跃进借题发挥，当着关明雷的面，正好对丁小卫教训一番：“我早就说过，你丁小卫作为大道汽车工业城管委会主任，义不容辞地要承担起关老板的生活安排。结果你是怎么做的呢？整天扑在工地上，工地上固然需要人指挥，但关老板这里就不要人侍候吗？接待也出生产力，你懂吗？工作起来要学会弹钢琴，统筹兼顾，突出重点，才能干出成绩。从现在起，你要全力以赴为关老板做好各项服务工作。”丁小卫明知马跃进是说给关明雷听的，但心里还是酸酸楚楚的，因为他不知道哪里做的还不尽如意。为大道汽车工业城，他被当地老百姓打得住院，差点送了命。关明雷夺他所爱，他只能忍痛割爱，没敢说个不字。
马跃进还要他怎样？他心里的苦水比三江五湖还多，可是马市长还要他尽善尽美地做好服务。哼，丁小卫发现领导太好当了，就凭一张嘴，只要大言不惭，站着说话不腰疼就行。马跃进装作对房费的事一无所知，眼睛仰望房顶说：“怎样，这里住得还凑合吧？”“很好很好，不过，让你们破费太大，真是不好意思。”关明雷说了一句让马跃进完全听懂的话。不过，胡艳艳照翻不误，由于翻得鹦鹉学舌，有点滑稽。关明雷总是迟迟不入正题，马跃进看套不来关明雷的话，干脆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他把脸转向丁小卫说：“听说，关老板想到外面租房，有这事？”“是的，刚才看了几家楼房，还没定下来。”丁小卫眼看着马跃进，如实汇报。马跃进立即虎起脸，用手点丁小卫的脑袋说：“我不是说你丁小卫，我说你脑子里少根弦，你还不承认。你活脱脱就是一个书呆子，什么事都做不成。关老板租房这么大事情，你为什么不向我汇报？关老板住在这里好好的，你干吗撵他走？用心何在？是不是心疼那几个房费？我看你这人脑子有问题！”哪里没向他汇报？马跃进是存心拿丁小卫开涮，讨好关明雷。丁小卫张嘴想辩解，但又发现根本没必要了，他只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马跃进挥手阻止他：“什么也别说了，到哪租房子？就住在这里，看谁能把你怎样。”马跃进转而抓住关明雷的手说，“你哪都不要去，白水一百多万人口还养不起你吗，一人一角钱也垫上了你的房费啊。”“你错怪丁主任了，租房子是我们自己提出来的。我们马上有一大批高管和技术人员进来，总不能让他们都住总统套房吧，而且，说实话，我们做生意的，还不能与你们政府官员比，你们花纳税人的钱，只对上面负责，我们花自己的钱，要对自己负责。我们尽量节省开支，还是有一幢自己的房子方便，正是出于这一目的才要租房子的。”关明雷把手从马跃进手中抽出来。“好，”马跃进突然话锋一转，连叫几声好，“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租房中有什么困难，找他。”马跃进指指丁小卫。“丁主任一直很热心帮忙，”关明雷在马跃进面前说丁小卫的好话，“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有能力，有魄力，有亲和力，马市长，要好好培养呀。”马跃进冲丁小卫笑笑，未置可否，他怕把话题引跑了，他想牢牢抓住项目在谈，说：“谢谢关老板。你已经看过了吧，我们的工作进展还是很顺利的，现在拆迁有点阻力，但总的看没问题。你看什么时候举行开工典礼合适？”“很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