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靖和母亲回到家，杨靖看着那条尘土飞扬的小道，二十年前就是这条路，二十年后仍然是这条路，世界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而家乡的这条路还是那么一成不变。进到院子里，梨树枣树都在，平房一排，房间里的摆设没有变，只不过桌子和床的位置搬了搬、换了换。曾经半夜坐在旁边取暖的火炉还是那个火炉，就是在那个火炉边，杨靖曾经点灯熬油地读书，考大学，立志成为一名治病救人、普渡病人的医生，而如今，不但自己失去工作，连自己的亲人都救不活。
想着想着，杨靖心里就开始发堵，读书有什么用？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好荒谬，似乎不但医院成为了一门生意，连学校也成了一门生意，已各种理想、社会价值观作为广告灌输，强大的广告效应给世人洗脑，使得读书考大学成为必需的消费，而学校则像生意人一样把大批大批的客户，也就是学生招徕进去，服务一番后刷点油漆送出去，就由着包装后的产品再转售增值，自生自灭了。“呵，哈哈，真的是这么个道理，我总算看清楚了！”杨靖在心里苦笑着。
母亲忙着煮面条给杨靖吃。看着油锅烧热，葱花、西红柿“刺啦”一声炸开锅，翻炒几下，再放肉片，加水，水开下面片，洒香菜，一碗热气腾腾、冒着芫荽香气的热面片端上来了。
风吹无痕竖起大拇指，“好吃，很开胃，很地道！”
杨靖笑着说：“那当然，地道的面，地道的水，地道的油。哎呀，吃了这面条，我忽然觉得自己好伟大，这十几年我在南方吃那么难吃的饭是怎么挺过来的？我真佩服我自己！”
大家正吃着，一个邻居走进来。“哎呀，儿子回来了？怎么突然回来啦？”
“想回来就回来了嘛。”母亲低着头不友好地说。
“听说你妹妹得了什么严重的病？”邻居还想打探。
“谁说的？谁说的你问谁去！”母亲打断了她。这些年来，母亲的硬脾气一直没变，杨靖也着急，“亲爱生气、爱发脾气，也是容易生病的体质，可是怎么劝呢，劝了也不听。唉，亲人怎么都不懂得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自己，总是让儿女揪心呢？还是怪自己，平时也忙着顾不上向他们宣扬健康的知识。”
这时，杨靖的手机又响了，他一看竟然是王强打来的电话。
“喂，王强，你爸怎么样了？”
“唉，我爸转院了，那个铁路医院设备是先进，但技术不行，病房里病人都转院了，空荡荡的，我也给我爸转院了。你猜怎么着，我今天下午才发现原来你姨在隔壁病房，你姨好像比我爸还严重啊，氧气管子都插上了，我看见你表妹一个人偷偷在楼道抹眼泪，也没敢上去问。怎么样？要不要我帮忙？”王强大嗓门呱啦呱啦说了一气。
“你先把你自己爸的病看好吧，我这边请了大夫过来，不用你帮忙了。”杨靖说。
“啊，什么大夫？水平怎么样？水平好的话帮我爸也看看。你在哪里？把大夫请出来我请你们吃饭。”
“我们正在家里吃饭呢。等下午再过去看看我姨，顺便去看一下你爸。”
“行，不过见了我爸千万别说漏嘴说他是癌症晚期，他还不知道呢，我跟他说是肺结核。”王强忙交代。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杨靖忽然沉下了脸。
“怎么了？”风吹无痕问。
“我刚才一个同学说他爸也是肺癌晚期，可是都活了三年了，原来他们一直瞒着他爸。看来人的精神作用不可忽视。我之前在工作的地方也是见到一个男的，本来都说不行了，也是心态比较放松，自己觉得把死没当回事，随便弄了个偏方吃竟然好了。我在想如果一开始就别让我姨知道她得的是癌症，是不是病情就不会发展这么快了？我姨本来就爱胡思乱想，这下子突然心理压力增大，真不知道她心理要担心到什么个样子？唉！”
风吹无痕不说话了。
“妈，我原来想着带你也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现在觉得没必要检查了。真要检查出什么大病，医院也治不好，反而自己知道了心里难过。就算得病了，自己不知道，活得反而开开心心的。你看姨之前没做检查前，虽然偶尔胃痛，可是人活蹦乱跳的。一检查确诊后，人一下子就不行了。”
“嗯，人早晚都要死，开开心心地活着，能活多久都是自己的命。”母亲也附和说。
“还有，我原来想着你别那么辛苦再去卖红薯了，不是政策下来了给补养老保险嘛，每个月养老金也够花了。现在想想不对，还是继续去卖红薯吧。不是儿子不孝顺，而是老人不能不锻炼，一停下来身体就容易生病。你看姨前年在平房过着劳动着好好的，这刚搬到楼房过上退休的舒服日子没半年就一下子得了这么重的病，所以，啥叫享福呢？好吃好喝不干活不是享福，人还是要劳动着身体才好。”杨靖开始语重心长地教导母亲，母亲也点头附和着，眼神里充满了未知的惆怅。
杨靖一直想不明白，“难道命苦的人真的是一辈子都要命苦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无法翻身？真的是马太效应吗？要让命苦者更加命苦，要让幸福的愈加幸福？这到底是怎样的魔咒？姨和妈都是苦命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拉扯到儿女有了事业，等到了政府发放的养老金，怎么又遭此厄运呢？”
